写什么呢?那一曲水调歌头,实在是好,明月几时有这一句,出手就有了。但是甘奇总是难以抄出手来,总觉得连这一曲都抄了,是对千古苏轼的亵渎,甘奇有些抄不下手。
甘奇颇有一些犹豫,回头看了看赵小妹,却是会心一笑。
会心一笑之后,甘奇认真提笔,在写,有些事情,兴许也该有个结果了,不能还装作不知。
一个大男人,不能太显得矫情了。
写罢之后,早已等候在旁的赵宗汉连忙拿起甘奇的词作,往前头送去,送到胡瑗手中,还开口说道:“胡先生,道坚大作在此,您老快看看。”
胡瑗带着笑意接过词作,慢慢一读,笑道:“哈哈……也不知哪家女儿这般的幸运,道坚战阵走一番,没想到还有佳人挂念在心,好事近矣。云大家,请唱来与诸位听。”
胡瑗没头没脑一语,众人也听不太懂,但是大致知道甘奇这一曲,应当是写给哪个女子的。不过看胡瑗的面色,这一曲,应当不差。
立马有人开口:“云大家,快唱快唱,且看我家甘先生今夜夺魁。”
赵宗汉更是手快,也不等胡瑗起身,更不等小厮来取,亲自拿着词作往云锦儿那边送去。
云锦儿接过词作,先看了看,颇有些感动,也有些羡慕,这是她一个女人对这首词的感想。
稍微调了音,云锦儿开口唱道:“碧海年年,试问取、冰轮为谁圆缺?”
开头出,一般般,碧海青天,问明月为谁圆?这一句出来,程颐笑而不语,冰轮虽然算得上好辞藻,但这是老套路,这般老套路,就落了俗套了。难怪程颐会笑而不语。
甘正更是直白,开口与刘几说道:“伯寿兄,如何?”
刘几点点头:“嗯,差了点感觉。”
云锦儿咿咿呀呀接着唱:“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
这一句再出,程颐的表情明显就笑不出来了,吹到一片秋香,清辉了如雪,这是什么操作?什么暗香袭来,什么月光如雪,这是正常操作。吹到了一片秋香,就好似这香味不是自己来的,而是被找到的,头前是老套路,颇有点强说愁的意味,这一句,就真的奠定了氛围。手法已然比一般人高明。
刘几依旧点头,开口说道:“端念,这一句,极佳。”
甘正甘端念,面色一沉:“且听下句。”
下句来了:“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尽成悲咽。”
程颐的面色又好看了一些。
却听刘几说道:“愁中看算得不错,但是整句不出彩,只算一般。”
甘正却答:“愁中看,也不是很出彩。”
这回是刘几说道:“且听下句。”
“只影而今,那堪重对,旧时明月。”琴音越发哀怨,唱腔也带忧愁,这位云锦儿,还真不错。上阙已完结。
刘几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道是说情事,难怪胡先生刚才说哪家女人幸运呢。只影而今,甘道坚二十啷当了吧?这是思春了?”
“哼,小家情事,哪里及得上适才我那家国情怀?”甘正答着。
刘几唯有苦笑摇头。上阙出来,几句一起,已然见得高低,不说绝顶之作,已然也是上佳。有些人出手就有,这是没办法的。
音乐间奏,云锦儿抚得动情,她兴许是在为张淑媛感到值得,大概也以为甘奇这一曲,是写给张淑媛的。
下阙再来:“花径里、戏折青枝,曾惹下萧萧井梧叶。”
程颐已然面无表情,为何?用这般言语,青枝梧叶,带出的其实是一段往事,惹下一词,画龙点睛之笔,井边萧萧梧叶,就是那牵肠挂肚。程颐是有这个审美的,到得下阙这开头,是真见分晓了,甘奇,有才。
程颐是君子,至少他是以君子来要求自己,到得这里,就没有必要再说什么了,甘奇这一曲,不说千古,已然冠绝今日一时。
刘几听到这一句,看了一眼甘正,甘正不说话。如此而已。
“记否轻纨小柳,又一番凉热.。”
刘几笑道:“也不知谁家女儿还能陪她路边折柳,莫不是原先那位张大家?”
甘正带着不屑:“哼,那张大家就在甘家村。”
“什么?张大家就在你村中?不是听闻张大家是被汝南郡王府出巨资赎买了去吗?”刘几带着惊讶问道。
甘正又是不言,他此时的心态,既是鄙夷甘奇不知收敛,老婆都没有娶,就敢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怕到头来只能娶个乡野村妇。却也兴许还有一点羡慕,羡慕这张大家,真就住在甘奇的老宅里,成了甘奇一人的张大家。
第二百七十二章 气氛正好,该交钱了
戏折青枝,轻纨小柳。这两句一出,有个姑娘的目光,再也离不开甘奇了。
“弦戈声,填膺百感,总茫茫、不关离别。”
这一句,再看那小姑娘,眼含热泪,抬袖去拭。口中喃喃一语:“原道他是念着我的,金戈铁马,弓起如雨,他那时候,竟然念的是我……”
“小妹,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还哭了?”赵宗汉转头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的。”
“道坚填得好不好?”赵宗汉大大咧咧问道。
“嗯,填得好,填得极好。”
“嘿嘿,我就说嘛,道坚一出手,还有得旁人什么事情?”赵宗汉对甘奇,就是这么自信。
不远的刘几,此时开口问的甘正一语:“端念,这算不算家国情怀?那甘道坚,可是实打实在战阵上经历过一番生死的。”
甘正却还在摇头:“当真经历过生死?我却是不信,听闻当时所有人都躲在城楼之内观战,偏偏他甘道坚就真的披甲上阵了?”
自欺欺人,大概就是说的此时的甘正。
刘几却道:“当是不假的,太学里去了二三十人,人人都如此说,岂能人人都说假话。”
甘正不语。
云锦儿继续在唱:“一任紫玉无情,夜寒吹裂。”
最后一句了。
有姑娘潸然泪下,再也不去看甘奇,只低头,无声。人生最美好的事情,不过妾有意,郎有情。
那战阵之上,是别离,男儿为国去,思念是旧人,这大宋朝,早已没有了这般的边关鏖战词了。
大唐一曲曲,到得这大宋,什么家国情怀,又有哪个读书人出过塞,又有哪个读书人上过阵?又有哪个读书人在边关明月里,念过有情人?
想那边关的紫竹,吹出来的声音,定然比不得汴梁是笛箫好听,夜不寒冷心自寒,
姑娘这一刻,是感动的,是欣喜的,她知道,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忽然姑娘感觉到了有人在拍她的肩背,抬头一看,正是甘奇,连忙又低头,羞红一片。
这大概就是甘奇要的恋爱了,恋爱谈了,甘奇也不矫情了,应该是极好的。
“一任紫玉无情,当真是好啊。”刘几夸着,还有话语:“甘道坚,其人虽不为我所喜,却是这文才上,无话可说。”
“许是他人所作,你问问那些太学同窗,看看是否如此。”甘正依旧在自欺欺人。
刘几只得再次苦笑:“端念,同去战阵之人,今日大多都在,缘何你非要如此去想?”
“捉刀代笔,还不许人说了?”
刘几摇摇头:“罢了罢了。”
此时已然有人大呼一声:“好,甘先生填得好,我等那《南国鏖战集》,当用先生此词作为扉页。”
“对对对,家国再如何写,不及甘先生满篇情思里的那一句,原道还能这般写,儿女情长在战阵,才是真正的家国。甘先生填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