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推开院门,院子里非常安静,退休在家的父母应该还在睡梦中,许功涛舒展开皱紧的眉头,嘴角泛起一阵微笑。
慢慢的闭上眼睛,轻吸一口气,他轻松的体会着家的感觉,许功涛是一个做事从不后悔的人,但是现在,他有些懊悔,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跟黑柱子结仇,更或许,他就不该经营那个扎啤摊,他应该听从父亲的忠告,老老实实的做一名工人。
可是现在这一切早已无济于事,他只能继续自己选择的路,只能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前进的方向。
许功涛睁开双眼,看着院子中间的凉棚,仿佛过去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他坐在凉棚下默默地抽着烟,逵子衣着邋遢的搬着啤酒从院门外走来,许功涛走进厨房忙活着做菜,逵子就像孩子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想到这,许功涛轻轻揉搓了一下眼睛,走到房门口的邮箱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牛皮信封,这是许功涛在牢狱中挣得的一点工钱,他把信封慢慢地塞进了邮箱里,转身走回院中央。
许功涛最终都没有敲开父母的房门,与其说他没脸再见父母,不如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天天老去的父母,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更不知如何开口告诉父母自己将要做的事,他选择了逃避,这是许功涛一生中唯一的一次逃避。
“噗通”一声,许功涛跪在了院子中间,他躬下身子,朝房门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走出院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回到医院跟米保国汇合以后,许功涛把自己将要做的事告诉了米保国。
“结巴强?罗亮的人”,米保国脱口而出。
“你认识?”,许功涛说。
“不认识,我虽然不是道上混的,但是有些名字还是略有耳闻”,米保国依旧面无表情。
许功涛轻咳一声,“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还是现在就离开齐州吧”。
说完,医院停尸房的走廊里又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片刻之后,米保国开口了,“朋友”。
米保国只说了这两个字,此刻,这两个字胜过千言万语。
“不,是兄弟”,许功涛递给米保国一根烟。
米保国点着嘴里的烟,“有什么打算?”。
“找到他,逼问他,杀了他”,许功涛说。
“走”,米保国站起身,丢掉手里的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医院,钻进了一片喧闹的官扎营。
许功涛跟米保国在官扎营逛游了整整一个上午,仍旧没有找到结巴强的住处,午后的菜市场也变得渐渐安静起来。
当两人就要心灰意冷的时候,在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歌声。
许功涛二人身子一侧,躲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米保国稍探出头看了一眼,“是他吗?”。
“是他”,许功涛清楚的看见那人就是结巴强。
结巴强骑在一辆黑色的太子摩托上,停在一间小院门口,摩托的后腚上还挂了两个小音箱,音响里轰轰隆隆的放着黑豹乐队的《无地自容》。
“我不再相信~相信什么道理~人们已是如此冷漠~,我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在当时这首歌不能算是红遍大江南北,在那个年代,中国摇滚刚刚起步,像这样的音乐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然而一辆后腚挂着音响的太子摩托,再加上黑豹的摇滚,在我市当时绝对是一股潮流,就像北京的愤青,天津的顽主,在齐州,管这样的人叫耍叉。
许功涛看着跨在摩托上跟着音乐摇头晃脑的结巴强,一下就急红了眼,从怀里抽出剔骨刀就要上,却突然被米保国一把拦住。
“你看”,米保国给许功涛使了个眼色。
就当米保国话音刚落,从结巴强身后跟上了五六辆款式差不多的太子摩托,摩托上坐着的都是一些彪形大汉,很明显,这是结巴强花钱请的打手。
“你...你们...车技...太...太...差了!这么....么...慢!”,结巴强比比划划的朝身后的喊道。
结巴强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了其中一人,“快...!开门!”。
看到这一幕后,米保国看了许功涛一眼,“他还真是个结巴?!”。
许功涛点了点头,两人闪身走进了小胡同深处。
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巴强的住处,就不信逮不到他落单的时候,两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蹲他?”,米保国说。
许功涛抿嘴一笑,“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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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整整一下午的蹲守,许功涛发现不管结巴强去哪,身后都会跟着五六个打手,甚至去厕所也有人在门口放风,显然,报仇心切的许功涛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个私孩子,拉泡屎门口都有人站岗!”,许功涛说。
杀手出身的米保国对这些倒是司空见惯,“别急”。
米保国话音刚落,许功涛从怀里抽出剔骨刀想要冲进院子,但又被米保国拉住了。
“想干成这件事,你就得听我的一次”,米保国说。
没等许功涛开口,米保国接着说道,“他是独门独院,现在院门是大开的,你这么冲进去,不折了里面才怪”。
“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你说怎么办!”,许功涛心里有些焦躁。
“咱俩只见到五六个人,可是院子里看家的有多少人咱也拿不准,冒然冲进去太危险,也不好得手”,米保国说。
许功涛转身走进小胡同,抬手一拳打在墙上,“这么耗下去,吃亏的是咱们!”。
“涛哥,你听我说,这种活我经常干,再谨慎的人也有疏忽的时候,大张旗鼓的跟他干,咱们占不着便宜,抽冷子给他来一下,反而更容易得手”,米保国点着两根烟,递给许功涛一根。
许功涛接过烟,吸了一口,“行,那咱就跟他拼耐心”。
临近深夜,许功涛二人依旧躲在小胡同里监视着结巴强的一举一动,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花俏,走路风*的女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女人,她走进了结巴强的院里。
片刻之后,结巴强搂着这个女人走了出来,此时的结巴强走路摇摇晃晃,估计喝了不少,只有两个人跟在他的身后,那两人也是脚步轻飘,醉意朦胧,就这样,四个人,三辆摩托,慢悠悠的驶进了官扎营深处。
“走!”,许功涛怕了米保国一下,两个人一路小跑尾随其后。
大约走了三四百米,结巴强几人停在了一间小旅馆门口,结巴强搂着女人晃晃荡荡的走进了旅馆。
“后门”,米保国说。
许功涛跟米保国避开旅馆正门,绕到了后院,米保国轻轻的推着每一扇一楼房间的后窗,终于,一扇木制的窗户轻轻的打开了,那时的小旅馆都比较简陋,没有推拉窗,都是古旧的木头窗户,房间里别说空调,有个风扇就已经很不错了。
米保国侧耳朝屋里听了一下,没有风扇转动的声音,俯身捡起一块石头,丢进了房间里,只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米保国又用力丢了一块石头进去,仍然没有其他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