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同意儿子回国,但在进入纬通集团之前,还得经历一番磨炼——先自己开家街边店,做点小生意。再去广东一家工厂当工人,最后去北京干一段时间推销员。
离开了跨国企业的海归硕士杜庭宇,如今正在东莞一个家具厂当工人。他的顶头上司,是一名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打工妹。杜庭宇借着奔丧的机会,打量着提前回到父亲身边,没想到被杜林祥断然否决。
到了下半夜,灵堂中更静了。有人靠在椅子上打盹,杜林祥则一杆接着一杆地抽烟。
天终于亮了,太阳照射着大山里的状元乡。伴随着鞭炮和锣鼓声,杜老太爷的棺木被众人抬起,绕着村子到后山入土。当地人有风俗,下葬要走通车的大路。因为全村的村民都要为他送行,每家每户都要在门前放鞭炮,所以大队人马要走两公里才能到下葬的后山。
官场里的朋友被杜林祥婉拒了,可还有商场上的伙伴以及众多公司的员工。送葬的队伍足有好几百人,杜家老大抱着父亲的遗像走在最前面。曾有乡亲说,干脆就让杜林祥抱遗像,结果被他一口回绝。长幼有序,大哥就是大哥,杜林祥有天大的本事,回到家里还是三弟。
墓地是风水先生精心挑选的。据说这里三山合围,藏风聚气。尤其是西面的山峰高大挺拔,东面的小山丘地势缓落。风水先生说,西面的山是“左青龙”,东面的山是“右白虎”,“宁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乱抬头。西面的山比东面的山高,实乃大吉之地。”
风水先生特别叮嘱,此地阴凉潮湿,所以要在墓穴中摆上厚厚的一层纸钱。下葬前点燃纸钱,既为老太爷的阴宅祛祛潮气,也让后代子孙的运势越烧越旺。
就在坑中燃起熊熊大火之际,杜林祥失声痛哭起来。他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此刻,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企业家,不再是那个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商界强人。他就是杜三娃,一如当年依偎在父亲怀里撒娇,或者是因为淘气,被父亲拿着竹竿满村追打……
接下来,杜家人还在村中准备了丰盛的坝坝宴席。几十张桌子摆在村中心的广场上,桌上的菜肴,全是地道的农家菜。
从后山回来的路上,杜林祥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心绪逐渐平静。公司副总裁林正亮与行政总监高明勇等企业高管跟在身后,好像老在低声说着些什么。杜林祥很心烦,回头问道:“你们在嘀咕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林正亮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什么!”杜林祥没好气地转过头,继续朝前走去。
妻子周玉茹也在队伍中,江小洋则一直在旁边将她搀扶着,还不停地劝说:“姐,你不要太伤心!”
江小洋的确很会打扮。一双纯白色的休闲鞋,一套黑色运动服,上衣的左胸口处,还有一个醒目的白色耐克标志。黑白相间的搭配,很适合这种场合,但比起那些沉重压抑的正装,一身运动服又显得不落俗套。
杜林祥不由得想起与江小洋几天前发生的事,心中不免怅然若失。随即他又自责起来,还在心中狠狠地骂自己:“父亲的葬礼刚结束,怎么能动这些脑筋?”
坝坝宴即将开席。作为杜家人的代表,杜林祥要上台讲话,感谢前来出席葬礼的亲友。秘书昨晚专门为他准备了讲稿。杜林祥正在台下低头看稿子,为几分钟后的讲话做准备。身边的林正亮、高明勇却还在嘀咕个不停,而且脸色越来越慌张。
杜林祥彻底火了:“你们俩今天到底有什么屁事?”
高明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正亮呆呆地摇着脑袋。杜林祥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向讲台。
这时,纬通集团常务副总裁安幼琪快步走了过来。她拦住杜林祥,低声说:“把稿子给别人吧。林阳、林斌两兄弟,谁都可以去讲。你现在得跟着我们回河州。”
杜林祥很是诧异:“出了什么事?”
安幼琪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路上边走边说。”
杜林祥简直出离愤怒!今天是什么日子,我能说走就走吗?你安幼琪自以为和我有特殊关系,就能对我发号施令?
安幼琪并不在乎杜林祥神情的转变,她转身对杜林祥的秘书说:“把讲话稿给别人吧!”
秘书不得已点头答应。杜林祥气得满脸通红,却又不便发作。大庭广众下,当着老婆、儿子的面,总不能和情妇大吵一架吧?
杜林祥铁青着脸,跟在安幼琪身后追问:“到底什么事?”
安幼琪语气很急:“河州冶金厂那边出事了,是大事!”
一听河州冶金厂出了大事,杜林祥心中的怒火消减了一大半,并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林正亮、高明勇也紧紧跟在后面。
纬通集团的数名高管,分别钻进三辆轿车中,飞驰着离开了坝坝宴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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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舆情危机
2 先抛出一个明知对方不会接受的条件,借此预留谈判空间(1)
坐在奔驰S600宽大的后座上,杜林祥焦躁不安地问:“冶金厂到底怎么了?”
安幼琪回答说:“河州冶金厂的工人闹事。从早上一直闹腾到现在,砖头与铁块齐飞,连防暴警察都冲不进去。”
“怪不得林正亮与高明勇一上午都在我背后嘀嘀咕咕的。”杜林祥喃喃自语道。停顿了几秒钟,他又语气严厉地责问:“为什么一直不给我报告?”
安幼琪说:“今天是老太爷出殡的日子,大伙都不敢来打搅你。我也是听说事情越闹越大,才迫不得已告诉你的。”
安幼琪接着说:“我们派去冶金厂的总经理陶雪峰,一大早就打电话求救,说被一群工人殴打。半小时前再打电话过去,连人都联系不上了。”
杜林祥的心情愈发沉重。他目光呆滞地盯着窗外,心绪却早已飞回了河州。
河州冶金厂是一家有四十年历史的老牌化工企业。半年前,杜林祥通过并购将其揽入怀中。
河州冶金厂曾是洪西省的明星企业,20世纪90年代末期,企业登陆上交所,成为全省首家冶金行业上市公司,一时风光无限。可就是上市后半年,企业爆发腐败窝案,管理层几乎集体沦陷。此后企业经营状况逐年下滑,陷入困境。
来自南方的一位资本玩家谷伟民,五年前收购了河州冶金。谷伟民对于冶金制造一窍不通,他所看重的只是这家上市公司的壳资源。入主河州冶金后,谷伟民便一门心思玩起资本大挪移的游戏。经过一系列的洗壳运作,冶金主业被从上市公司中剥离,河州冶金变身为一只科技题材股票,并被更名为伟民机电。企业的总部,也从河州搬去了上海。
近几年,伟民机电在资本市场不断上演分分合合的大戏,看得外界眼花缭乱。然而原来在河州的生产基地,却成为被人遗忘的角落。企业愈加举步维艰,工人们经常几个月领不到工资。
谈及这段历史,河州市长吕有顺总有一股锥心之痛。他曾在私下场合说过:“当时的领导,根本不懂经济,更没有意识到一家上市公司的壳,所蕴含的巨大价值。让谷伟民把河州人当傻子一样玩。好处全让他拿走,最后还扔下一个烂摊子。”
上市公司的壳已经让谷伟民拿走了,剩下唯一值钱的,就只有厂区的土地。河州市政府牵线搭桥,让杜林祥的纬通集团从谷伟民手中买来河州冶金厂,并在这块地上进行房地产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