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俭叹了一口气。
“现在你们做起来,利用朝廷给你们的缓冲期,先行把相关的产业做起来,占领市场,能够解决相当一部人的就业,占领更多的市场份额,然后在北地的产品涌来的时候,还能有抵抗之力,否则,就会一败涂地,那个时候,你们的损失会更大。”李泽淡淡地道:“但朝廷能给你们的时间并不多了,一旦汉中被拿下,襄阳被收复,对湖北的商业保护政策随即便会取消,也就是一两年内的事情了。”
丁俭悚然而惊。
“任何一项大的改革,肯定是有两面性的,但我们要看到的是积极的一面,大部分人受益的事情,我们便应该去做。”李泽接着道:“而另外一部分受影响的人,官府可以帮着转型,也可以自己寻找出路,这些事情,在北地都已经经历过了。举个例子吧,北地原本有许多手段高明的铁匠,在我们开始大规模地建设钢铁作坊之后,这些人中,有些人成了新作坊中的一员,另外一些人,却另僻蹊径反而成就了一番事业。北地有名的冯氏铁匠铺现在专门在做什么,专门为大唐的将领们量身订制凯甲,他们精心制作的凯甲比我们量产的质量不知要好多少倍,当然,价格也极其高昂,一般人根本负担不起,他们现在拥有数十名工匠,每年只打造二十副左右的盔甲,但就是这二十副盔甲,就能让他们生活的极其滋润。他们除了做这个之外,还将铁艺玩出了种种花样,做成了各种各样精美的艺术品,就在我的书房之中,就有他们精心打制的产品。现在他们的产品,在北地,那是高端的代名词,不知多少人,排着队的在等着他们的产品。”
“我明白了。”丁俭重重地点头:“这次代表大会之后,我一回去,就立刻大力推动这些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拖了。”
“该加快的就应当加快!”李泽道:“比方说女子入学的问题,女子就业的问题,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劳动力,回头吏部会从北地调取数位有经验的女官去你哪里,改变观念,先从官府这里开始。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在我看来,统统是放屁。”
“是。”丁俭红着脸道。
“你也看到了,在很多的职位之上,女子其实是有着性别上的极大优势的。”李泽道:“除了这之外,太医院还准备在鄂州开设第二家医护学院,到时候,你亦要大力支持。”
“湖南也好,湖北也罢,事实上现在就是在抗敌的第一线。你们这里,如果不能做成标杆,不能让对面看到你们的好,看到你们的优势,我们拿什么来吸引对面的人呢?北地再好,隔着他们也远,听得再多,也不如亲眼看到。丁俭,钱彪,朝廷对于你们这两地的商业保护政策,不会超过两年了,希望你们能利用这两年的时间,把该做的都做起来。否则到时候,被动的会是你们。”
“李相放心,我们湖南不会有任何的问题。”钱彪答应得极其爽快,他现在就这点地盘,做起这些事情来,根本就没有难度,只要朝廷给钱给政策,他马上就能开干。转过头,却是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丁俭,这家伙回去之后,只怕又要拿自己家和岳父家开刀了。
这当然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不过李相也算对得起他们了,为了报答丁氏白氏以前给予朝廷的支持,给了他们这么长的缓冲时间,如果还办不好,那就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说白了,朝廷不会容忍这些家族在地方之上拥有太高的威信,一呼百应的事情,只能官府做,其它人做,那就是犯了忌讳了,当然会遭到打压。
同样的手段,徐想在浙江却是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浙江原本分为西浙与东浙,西浙是被大唐打下来的,而东浙却是见识不妙直接投降的。既然投降了,就不能用明晃晃的刀子去威胁了。但打压豪门贵族,去除宗族势力的既定策略却是不会变的。
所以,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就在徐想的主持之下,连二接三地出台了。
徐想首先打击的就是浙东的丝纺行业。
浙东的丝纺行业,是以行会的形式存在的,统一收购蚕茧,统一缫丝价格,统一对外出货,价格基本上都是他们说了算。对下,压榨最底层的蚕农,对上游,利用手里大量的生丝与成品丝绸与买家谈价,两头赚钱。
徐想整合了浙东的丝织行业之后,建立起了庞大的丝纺厂,然后派出人到浙东,提高价格收购蚕茧,与浙东的这些丝纺巨头进行价格竞争。
浙东丝纺行会自然不甘束手就缚,在不愿意提高收购价格的情况之下,开始使用一些阴险下作的手段阻织浙西人的收购,但这,却正中徐想下怀,他正朝思暮想地抓对手的把柄呢,这一下子对手送上门来,喜出望外的他,立即动用了官府的力量,对幕后的黑手进行了雷霆般的打击,抓、关、杀了好一些人。
浙东行会的人经历了此事之后,这才明白过来,对方是有官府撑腰的,小手段使不了啦,那便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与浙西展开了价格战,亦提高收取这些原料的价格。
双方比着赛的提高价格,最终将蚕茧,生丝的价格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而接下来到了成品出手的时节,浙西却悍然大幅度地降低价格,这使得大量的上游商人蜂涌而去了浙西,将浙西的货物一抢而光。
相比起浙西的丝绸商人有官府的政策补贴,有税收的优惠,浙东的商人却只能咬牙硬挺,在亏本的情况之下,就是不出货。
原本以浙东的价格,那些上游商人即便高价拿走运到海外,也是能赚钱的,但明眼人谁都知道徐想在干什么,哪一个商人敢冒着得罪徐想的风险去浙东拿货呢?
于是,浙东的货物便生生地积压了下来。
浙东硬生生地挺了一年。
第二年,同样的戏码再度上演。
而这一次,因为去年的价格战不但没有收入反而大笔支出的浙东商人们,不得不再次跟浙西展开了抢购,明知是坑,却还是不得不应战。拿出自己的家底与浙西再度硬拼,他们赌浙西的商人,在明明亏钱的情况之下,还会长期的做这种事情。
事实证明,他们赌错了。
因为背后站在官府,浙西商人明明亏钱亏大发了,但却仍然在积极地做这件事情,墙里损失墙外补,他们在其它地方,得到了官府的政策倾斜。
比如税收,便一免再免。
但对于浙东的这些人,那是少了一文钱都不行。
这一次,浙东的商人终于有一些底蕴不足的撑不住了,举起双手向徐想投降了。剩下的几个大户狗急跳墙,勾结福建方面,意图举事反叛,结果自然不出意料之外,早就准备好的徐想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其连根拔起。
两年时间,徐想便将浙江的宗族势力扫荡一空。
丝纺行业在浙江,进入到了大型工坊时代,过去以一家一户的小型家庭式作坊经营被彻底摧毁。
而走到了这一步之后,浙江的丝织行业的产量,便开始呈现了飞速的增长,集中人力,物力,改善了工具,改进了管理水平的大工坊式作业,展现了其巨大的威力,生丝,丝绸的产量,较之去年,培长了两倍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