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那间厢房,是曹彰所居住的。
“出了什么事?”徐想愕然。
杨开抚着精心保养的几络长须,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几丝笑道:“曹彰家后院的萄萄架子倒了。”
徐想不由大笑起来,刚刚笑了几声,却又捂住了嘴,伸手关上了窗户:“咱们还是别看了,免得明日大家相见尴尬。”
虽然关上了窗户,虽然如是说,但两人却仍然不约而同地站在窗户之前,侧耳倾听着那边的动静。
片刻之后,有脚步声匆匆离去,听那动静儿,肯定是李泌走了。因为曹彰走路,绝对没有这以大的动静儿。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异口同声地道:“去看看曹彰?”
两人各自一怔之后,却又是心领神会儿的笑了起来。
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对面厢房,推门而入。
坐在书桌之前仍在奋笔疾书的曹彰抬头看向两人,两个大黑眼圈是如此的显眼。
两人没想到会是这般模样,倒是真有些尴尬了。
“惭愧,惭愧,河东狮吼,如之奈何!”曹彰略有些尴尬之余,却又不失洒脱,站了起来道:“二位来得正好,我还有一小段没有写完,待我写完之后,你们再来看看有什么可补充的?这是要发给义兴社高级官员们讨论的,要尽量地不出明显的漏洞才好。”
曹彰如此洒脱,杨开与徐想倒是有些脸红起来。
曹彰是那种真君子,他们二人,倒是显得有些小人了。
李泽书房,看着推门而入的李泌直挺挺地跪在面前,李泽先是愕然,接着又是连连摇头:“不必如此,曹彰亦是一心为国,而且,对于他的想法,我是很赞同的。”
“您赞同?”李泌震惊地抬起头来。
当然赞同!李泽在心里道,要不是自己不适合先提出来的话,他都恨不得自己赤膊上阵了,现在曹彰跳出来正好,可以借此来看一看下面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
但李泽觉得,应当是赞同者居多。
李泽目不转睛地瞅着曹彰的两个黑眼圈儿许久,曹彰却是瞪着一双大眼睛很是无辜地与李泽对视,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泽叹了一口气。
李泌是密营的大姐头,而说起来,密营中的每一个人,在李泽看来,都跟自己的孩子一般。虽然李泌论起年龄来,比李泽还要大,但李泽觉得自己的年龄,应当算上自己上一辈子的。所以实际上,自己纵然算不得李泌的父辈,也可算一个大哥。
子不教,父之过也!
在密营里,自己一门心思地培养那些家伙们各种各样的求生杀人赚钱以及各类新奇的本事,唯一忘了教他们的,特别是像李泌这样的女子们三从四德这门课。
当然,李泽也认为没有必要。
李泌的彪悍远远超乎了李泽的想象。
这出手,也太重了一些,当真是一点儿也不顾忌曹彰的颜面啊,也就是曹彰这个呆子不以为忤,要是换一个人,只怕夫妻感情当真是要受到影响的。
幸好,密营之中的女孩子与李泌一脉相承的就只剩一个燕九了,而燕九的施虐对象是李瀚,亦是密营出身,那家伙皮糙肉厚,燕九的小拳头对他而言,只不过是搔痒痒罢了。其他的密营女子已经出嫁了的,都还是极好的。比方说嫁给了钱斌的燕十八,现在叫邓文珺,再比如说嫁给了刘岩的燕五,这几个就正常得多了,虽然也是妇唱夫随,但总体上来说,还是琴瑟和鸣,夫妻和睦的。
要真是一个个都像李泌一样,以后密营的那些女娃娃们想要嫁一个如意郎君可就难了,毕竟谁也不想娶一个母老虎回家的。
“还行吧?”李泽关心地问道:“没伤着眼睛吧?”
“娘子昨儿个晚上,煮了两个鸡蛋可我敷了好久,今日感觉好多了。”曹彰答得自然,一边的杨开却又有些不忍目睹,只能扶额叹息。要是换一个人,他肯定要为自己的同僚献上一些齐家的小手段小计策,但是对方是李泌,那还是算了吧。
“昨天我已经狠狠地斥责了李泌。”李泽安抚着手下的这员大将,在他看来,曹彰这家伙,以后对自己的大计的作用,绝对不亚于一个强悍的兵团的作用,当然得要好好地抚慰一番。
“不必劳烦李相,其实我也很开心来着!”
“开心?”杨开瞪大了眼睛看着曹彰,“曹兄,真看不出来你还有受虐狂的倾向啊?”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曹彰眼睛上翻,给了杨开一个大大的白眼。“此亦闺房之一大乐趣也。”
李泽与杨开相顾无言。
或者像曹彰这种人的脑回路,与一般人的确是大不一样的。
“今天叫你们两人来,是关于义兴社下一个阶段的一些重要的工作需要与你们交待一下。”李泽决定不再管曹彰的家事,不过等回到武邑见到曹信,还是要与其好好地沟通一下,免得曹信心里有怨言,又不好跟李泌发作。
“这个阶段,义兴社不是要全力辅助大军打好灭梁之战吗?”杨开反问道。
李泽从身后的一口小箱子内,拿出了两本小册子,放在了大案之上。
这样的小册子,杨开与曹彰都很熟悉,以前的义兴社的章程,规制,都是李泽用这种小册子的形式交给两人,这些年来,在两人的努力之下,那本小小的册子,早就变成了厚厚的一本书籍了。
现在,李泽又拿出了新的东西,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事实证明,李泽弄出来的这种小册子,对于义兴社来说,是相当管用的。现在义兴社的那些厚厚的论述,其核心观点,依然出自当年的小册子。
小册子是主干,而后来义兴社的笔杆子们在上面添加的,却只能算是枝叶,让其看起来更加繁荣茂盛而已。
“这是什么方面的?”杨开与曹璋两人眼睛发亮,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一人拿了一本。
“国家论!”
“民族论!”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重新把目光投诸到了李泽的身上。
“自商周以来,至秦皇汉武,都是以宗族礼法为核心来打造一个个的朝代,百姓只知有家,有宗族,而不知国为何物。”李泽缓缓地道:“宗族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一切,而现在的我们,正在竭力打破宗族这个固有的藩篱。我们既然打碎了一个旧有的秩序,就必须要建立一个全新的秩序来替代他。”
“这就是是国!”
“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若无国家强盛,何来家族兴旺!”
“我们要让每一个人,把过去对宗族的那种责任感,那种荣辱观,全都移代到国这个更大的概念之上,是谓国家!”
李泽看着眼前的两位义兴社的最高长官,一字一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