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公孙长明,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现在张仲武的主要兵力仍然布置在河东沿线与高骈对峙,在瀛州的石敬的确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但并不是一个擅长进攻的猛将,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稳,每每打仗,不过有功,但求无过.
在卢龙多年,公孙长明对于张仲武手下那些有名的大将,都还是很了解的.张仲武这样的布置,也就意味着,在这个方向之上,他的确是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单凭石毅麾下的三千甲士,一万府兵,哪怕他就是紧急再征召更多的府兵,也是没有办法抵挡来自三个方向上的三路夹攻的.
胜利完全是可期的,可自己的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先生.”一声呼喊,把公孙长明从沉思之中惊醒了过来,猛然抬头,便看见李澈一脸笑意地双手端着酒杯,站在自己的面前.”马上就要出征了,不知先生还有什么教诲”
公孙长明摇了摇头:”你的军略,节度使已经与我细细地讲过了,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在执行这个方略之中出现了偏差需要及时去修正,也不是我能在这里预测的,这就要看你的应变能力了.”
“既然先生都说没有问题,那我就更有信心了,先生请满饮此杯,我如得胜归来,先生可得兑现诺言.”李澈笑道.
公孙长明一笑:”当然没有问题,借大公子这杯酒,祝大公子旗开得胜.”
两人都是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不管公孙长明对于李澈是什么观感,但在弄卢龙张仲武的这件事情上,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李澈要借此确定自己在成德的地位,而公孙长明则是要替老友们出气.
“怎么不见梁兄”李澈瞅了瞅公孙长明身后,一向与公孙长明形影不离的梁晗,居然不见踪影.
“我让他去卢龙那边了.”公孙长明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这心里老是不踏实,这两天也老做恶梦,所以派梁晗去打探一下,他跟着我在卢龙多年,对那边的情形很熟悉,我让他去瞅一瞅.”
李澈微笑道:”先生多虑了,不过先生对于李澈的这一片拳拳之心,李澈是感激不已.”
公孙长明嘿然一笑”我现在想弄死张仲武,张仲武又何尝不想弄死我呢我对他的底细了解太深了,他现在是只恨我不死吧!”
“有先生相助,李澈必成大功.请先生再饮一杯.”李澈替公孙长明再度满上酒.
“大公子不用管我了,这满屋子的武将,才是今日你需要关注的人,这一次的出战,他们才是公子你最大的助力啊!”公孙长明笑着道:”你老在这里与我说话,他们可是要吃味的.”
“一帮大老粗,哪能与先生相比!”李澈轻笑道:”不过先生既然发话了,那我就先过去了.”
“你去忙!”公孙长明道.看着李澈走到自己下首的曹信,却只是敬了一杯酒,淡淡地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公孙长明不由微微摇了摇头.
“长明,澈儿可是因为你要收他做弟子而欢欣鼓舞呢!”上首传来李安国的笑声,公孙长明回过头来,李澈的长相当真与李安国有七八分相像,也难怪李安国特别偏爱于他.现在的李澈,倒活脱脱是几十年前那个年轻的李安国,而现在的节度使李安国,大肚子已经突出来了,平日里最爱的倒是酒了.尚记得年轻的时候,他可是滴酒不沾的.
“此战李澈得胜归来,我便收他为弟子.”公孙长明冲着李安国举了举酒杯.
“好,那我就先敬你这个老师一杯.”李安国开心地一饮而尽.
曹信的脸上露出了惊讶之极的神色,竟是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正在与公孙长明说话的李安国注意到了曹信的异样,不由笑道:”曹兄弟,有什么事情吗”
曹信定了定神,向上拱了拱手:”没什么事情,只是翼州来报,说是石邑那边又过来了一帮流匪袭击武邑.”
李安国勃然变色道:”横海这是没完没了啦是吧治下流民一波又一波”
“节度使不必动气,是好消息,不过几百个匪徒而已,已经在武邑被当地青壮全部击杀,全军覆灭了.”曹信说着话的时候,眼光却是落在了对面苏宁的身上.
苏宁手里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第一百零五章:逼宫
“不错,就是我做的。”苏宁面对着愤怒地李安国,梗着脖子吼道。
此时,宴席早散,屋子里只留下了李安国父子,李安民,苏宁,曹信,以及公孙长明几人。公孙长明沉默不语,曹信眼观鼻鼻观心,李安民有些心不在焉地拿着茶碗盖拨弄着茶沫。
这是一笔糊涂帐,他们几个,还真不好多说什么,甭说公孙长明和曹信了,便是李安民这位李家老二,也不好插言。
李安国愤怒地指着苏宁,厉声道:“稚子弱妇,你也不肯放过,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手,你当我是死人吗?还是当年那顿鞭子没有让你记住教训?”
面对着李安国的愤怒,苏宁却是毫不退让:“姐夫,在你眼中,心里,那是稚子弱妇,在我眼中,那就是王氏余孽,是我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人物,我绝不愿意看到这世上,还有王氏一族的血脉在延续,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的儿子。”
呛的一声,李安国一把便抽出了身边亲卫尤勇腰间的横刀。
“你想杀我就杀我吧!”苏宁不但不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我苏氏满门,只余下了我和姐姐两人,他们都死在了王氏刀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只教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容那个野种活在世上。”
当的一声,李安国将刀狠狠地掷在地上。
苏氏满门,的确是为他李安国而死。他李安国有今天,苏氏功不可没。更何况,苏宁还是李澈唯一的亲舅舅,是他夫人唯一幸存的兄弟。苏夫人虽然这些年愈来愈跋扈,但当年不论他李安国如何艰难困苦,也是不离不弃,吃了太多的苦头,从个人情感上而言,他李安国的确亏欠苏家。
“一个稚龄幼子而已,何至于此?”他颓然坐倒。
“在姐夫眼中他是稚龄幼子,在我眼中,此子已是一头恶狼。”苏宁森然道:“您将他藏在武邑,僻居一隅,他依然能处心积虑地弄出偌大势力,时日以长,那还得了?姐夫,此人身具王氏血脉,与我苏氏也好,还是你也罢,那是解不开的血仇。本来我还想悄悄地将此事了结了,可事与愿违,也罢,今日事情既然已经撕掳开了,那就干脆说个清楚明白,你,到底要怎么做?”
听到这话,公孙长明微微动容,曹信猛然抬头,李安民则是已经站了起来。苏宁此语之中的威胁之意,已是再也明确不过了。
这里可是深州,是苏宁的地盘。虽然大家都带了兵马到此,但那些兵马,可都驻扎在城外,这深州城却是掌握在苏宁的手中,苏家在深州经营了十几年了,如果想要做点什么,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苏宁笃定地看着李安国,今日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将所有的东西都摆到了台面之上,那自然就要逼着他明确地表明态度。
有我无他,有他无我,李安国能作何选择?
先不说苏家如今的势力,便是马上要面临的大战,也将使得李安国选无可选。他丝毫不担心李安国会秋后算帐,这不仅仅是两家数十年的情谊,也是因为李澈。只有苏氏,才会一心一意不计代价地支持李澈。
这不是二选一,摆在李安国面前的,唯有一个选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