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涛半眯着眼睛盯着余默，脑子里回想着她上次对自己讲过的话。他从中仔细分析着每一句话，寻找着对有用的内容。渐渐的，他好像明白余默在指什么了，同时望向二人，若有所思地说：“你说过……他……好像没有多大的政治抱负，也不愿意成为……傀儡，是不是？”

“嗯，是这样。市长，人是自私的动物，往往对施舍的帮助怀恨在心。一但自尊心受到伤害，也许他会痛恨帮助过他的人。”陈静接过话头，认真地说道。

“施舍的帮助？”张子涛抬手抓了抓头皮，难道说陈静是在暗指方少刚对孟非的提拔吗？张子涛听余默提起过，方少刚并不是很喜欢懦弱无能的孟非，只是因为无人可用，而孟非又能够完美无缺地执行他的意见。所以，方少刚才把孟非提为了财政局局长，只是因为他听话。而在孟非的心里，果真如此吗？他如果真的是个笨蛋，又如何能坐上副厅的职位，想来此人只是有些老实罢了。

脑中反复思索着这些内容，再想到之前余默说过的话，张子涛渐渐明白陈静让自己和孟非谈谈的真实用意了。他们是想让自己进入孟非的内心世界，替他完成一些在仕途上的最后心愿吧？好像余默说过，孟非只想稳稳当当的混到正厅退休，然后带着老婆回老家隐居，再也不过问官场中事。也许这么多年来，官场令他伤了心。

余默的话打破了张子涛的思考，她说：“市长，其实从孟局长的话里我可以感受到，他并没有想反对您，只是市委那边……给他的压力太太，他又不能得罪……”

“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只要我给他点好处，他就能支持我？”张子涛冷笑着反问道，脸色有些阴沉。

“呃……”张子涛突然的变脸，令陈静与余默面面相怯，两人一时间无法理解领导不高兴的原因。

陈静望向张子涛，大脑急速地思考着。余默的脸胀得有些红，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话太直接了？

张子涛盯着两人望了一眼，呼出一口气，有些愤怒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用你们说的办法去做，那么我宁愿不做！”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张子涛的话一直徘徊在两个女人的耳边，他们明白市长有市长的担忧。也许在领导的心里，还不屑于用这种做法。

见两个女人不吭声，张子涛缓缓说道：“我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不是和有些人一样了吗？逼人作出抉择是下下策！”

张子涛话中的有些人自然是指方少刚等人。

陈静望了余默一眼，心知自己的事情办砸了，自己与张市长所处的位置不同，考虑的问题高度也就不同。市长说得对，如果他也对孟非诱之以利，那么岂不是与方少刚等人一样了吗？那时也许会起到反做用吧？

陈静惭愧得低下头，轻声道：“市长，是……是我没有做好工作。”

余默张嘴刚想说什么，手突然被陈静抓住，抬头迎上陈静摇头暗示的目光，她会意，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这一刻，余默明白过来，自己今天的话有些说多了。

而在陈静的心里也一样，她知道自己可以暗中找余默帮忙联系孟非，但把余默带到市长面前可是一步臭棋。原本是桌子底下的事情，硬生生被自己摆到了桌面上，怪不得市长生气。

“陈助理，这事也不能怪你。”张子涛缓和了下语气，又望向余默，接着说：“今天我再重申一遍，明年的财政预算一定要加大市政工程、市区基础建设资金的投入，就按照我之前的意思去办。正好余局长也在，你回去以后向孟局长转达我的意思。”

余默点头，深知眼下正是离开的好时机，忙起身道：“那……市长，我先回局里了。”

见张子涛没出声，而是低头望着桌面，余默只好安静地走出张子涛的办公室。来到外面，余默紧张的情绪才得以舒缓，抬手拍了拍胸口。余默明白，无论与市长再怎么亲近，与贺楚涵的关系再怎么好，在工作中一定要摆正属下的心态，免得让领导反感。

见余默走了出去，张子涛这才抬起头，望着陈静说：“陈姐，没有做好工作我不怪你，可是你……你不能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啊。”语气有些重，也有些无奈。

陈静羞愧得红了脸，唯唯诺诺地点头。

见她这样，张子涛便抽出一支烟，缓缓吸了几口，然后才说：“还好，这件事没有传扬出去。”

陈静也想离开这里，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她想提醒张子涛几句。大着胆子抬起头，说：“市长，那……我再去与孟局长接触接触？”

“你去……说什么？”张子涛的脸上突然间露出了笑容。

陈静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眼张子涛的脸色，说道：“市长，瞧孟局长的意思，他也挺矛盾的，既不想得罪您，又……又不能不听市委那边……的意见，所以我想……开导开导他。”

“呵呵……”张子涛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嘛！”

陈静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明白市长还有话要说。

果然，张子涛掐灭烟蒂，慢条斯理地说：“陈姐，不要逼他，你就向他详细地讲讲我对明年市政建设、城市规划的构思，让他明白财政投入的重要性。当然，我们要尊重财政局局长的意见，你就告诉他，我不想搅乱财政局的工作，财政局的工作还是他孟非说了算。他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

陈静呆呆地望着张子涛，等他说完好久才反应过来，问道：“就这些？”

张子涛微笑点头：“老实人有时候可以办大事。陈姐，通过接触，难道你还不了解孟非的为人吗？”

陈静怔怔地点头：“了解是了解，但……”

张子涛摆手：“陈姐啊，我想问你，如果换作是你，听了这些话，你会怎么办？你想想看刚才对我的建议，我们为什么不反着来呢？”

陈静皱眉想了想，突然间像明白了领导的用意，有些不可思议地说：“市长，你确信孟非会……”

“我相信会的。”张子涛又点燃了一支烟，挥手道：“你去吧，去见见他，表明我的态度，这件事……我不想再扩大影响了。”

陈静不再多说话，可心里仍然没有底，怀着一颗沉重的心离开张子涛的办公室。

陈静刚走，张子涛拿起怀中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号码，自他来到江洲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但真正的朋友并不需要天天的联系，以张子涛的级别和身份，一年当中见上一面，打上两三个电话就不错了。

手机响了好久才接听，对方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说道：“子涛？”

张子涛笑道：“怎么，连兄弟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呵呵，是碍…我真要把你的声音忘了。”女人咯咯笑着，娇媚无比地说：“我算一算啊，你小子有几个月没联系我了？”

“楠姐，你也知道，我来江洲太忙了，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啊！”张子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着。他早就想过向郝楠楠求助，只是不到最后关头，他还不想用出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