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祖宗，你跟着哭甚。”年女人说着，进了屋子。
壮汉没有进院，而是四下看了看。
年女人很快又到了院里，怀已经抱着一个小孩儿。再次招手：“收破烂的，进来拿，这孩子哭闹着，我根本也腾不开手。”
“那，那好吧。”壮汉看似很为难的应答了一声，推着脚蹬三轮绕过土堆，停在了院门口。
快速看了看左右，没看到有人过来，这才推开半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来，这，你有劲儿，几下搬出来了。”年女人指引着方向。
壮汉按照女人指示，到了东南墙角，看了看，在那个露出黄白色的盖子掸了掸。
黑色粉面立即飞散开来。
“慢点，慢点，都进屋了。”年女人向后撤了撤身子，不停的挥动手臂，驱赶着灰尘。
“没注意，没注意。”壮汉笑了笑，拿起了那个圆盖子。
壮汉忽的向后面一跳：“哎呀，什么味，太难闻了。不要了，不要了，这没人收。”
“咋没人收，看看，卖给谁都是卖，你买走吧。”年女人在一旁做着工作，“我这闹个孩子，出去也不方便。”
“唉……”壮汉摇摇头，吧咂了两下嘴，还是又走到那个桶前，皱着眉头看着破桶，“太脏了，太脏了。”
“收破烂的，你不是收这些破桶烂瓶子吗？好东西谁卖呢。”年女人道。
“可，可是这东西也太脏了。”壮汉说着，侧着身子，在桶壁拍了拍。
“慢点，慢点，都进屋了。”年女人再次后退了两步。
“进屋，这离正房还有一截呢，咋进……”壮汉继续拍打着桶壁，转回头去，忽的怔住了。眨了眨眼，才问，“这，这是咋了，打架了？”
“这……哎……”年女人一手抱小孩，一手指着破碎的窗户，“都是让牲口给砸的。”
“牲口？”壮汉四下望望，很是不解，“这也没见骡马，咋……”
年女人摆摆手：“不是那牲口，是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牲口。”
壮汉“哦”了一声：“你是说坏人，赖小吧？平白无故的，凭啥砸人家玻璃。你欠人家钱了？”
“我们哪欠钱，是他们……”话到半截，年女人又回到了原来话题，“一斤两毛八行不行？”
“两毛八我赔了，收购站也卖不了两毛八。”壮汉连连摇头。
“那，哎，你多给点吧，当是给我们捎带着卖。”年女人道。
“我，我……我看看吧，这东西实在不值。”壮汉显得很为难，却也开始搬着塑料桶外挡着的破东烂西。
见到壮汉搬动那些杂物，女人神色一喜，前搭话：“大哥一看是好人。”
“好人？穷人。”壮汉摇摇头，边搬东西边道，“这玻璃渣子溅的哪都是，还好没伤到小孩子，这得有多大仇。什么人给砸的。”
“拆迁办。”年女人咬牙骂着。
“拆迁办？是拆房子那些人？”壮汉显得不可置信，“不可能吧？这，这是人干的事吗？”
年女人“哼”了一声：“拆迁办不是人，那是一群牲口，牲口才干这事。”
“咋回事吗？”壮汉追问着，“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呀。”
“哎，那帮牲口……”女人叹着气，讲说起来。
在年女人讲说告一段落时，壮汉也把破桶外围的杂物搬开了。
从腰里取下一个弹簧秤，壮汉一边去钩破桶，一边又问：“你刚才说的这些，跟大鼓书说的似的，是真的吗？”
“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女人说着话，目光却盯在弹簧秤，嘴里叨咕着，“三，六斤半，六八四十八，二*六一十二……”
壮汉急道：“这哪是六斤半？这是六斤二两，也没说二毛八一斤呀。”
“说好的二毛八，你要不同意也不会往出翻呀。”女人略带狡黠的说。
“这，真是，这，还有没有纸箱片什么的，再收点那东西，我也好合的过来。”壮汉又提出了方案。
“纸箱片？没有呀。”女人缓缓的摇摇头。
“我看看这是什么。”壮汉放下塑料桶，弯下腰去，伸手拨拉杂物，随口追问，“我刚才过来，看见好多家都拆了，那些家咋同意了。只砸你们家，还是也砸了别人的？”
女人叹了口气：“哎，我们家老焦也是直筒子，拿起话说，肯定是让那帮牲口听去了，以为我们家难说话。其实要是他们能给够的话，我们家早搬了，我们早……”
“咣当”一声，院门被撞开，焦老五出现在门口。
看到院里的壮汉，焦老五冲着年女人斥道：“你又瞎嘚嘚甚。”
“我，我没说甚。”女人矢口否认。
“还没说甚？大老远听见了。”焦老五冲女人说着，目光却落到壮汉身，“别什么人也往家里领，别什么话也说。”
听出焦老五在敲打自己，但壮汉并没有接话，而是“哼”了一声，拎起塑料桶。
“他是收破烂的，也不是坏人。”话到途，女人冲着壮汉伸出手去，“还没给钱呢？”
壮汉拿出一卷零钱，抽*出两张一块钱的，没好气的递了过去，“给。”
“两块？够不够？六八四毛八，二八一块六，不是，二*六一块二……”女人拿着纸币，念念叨叨的算了起来。
壮汉拎着破桶，喘着粗气，迈着“咚咚”的步子，走出了小院。
女人停止念叨，扯住焦老五，低声说：“老五，占便宜了，一共六斤二两，三毛钱一斤的话，才一块八，这是……”
焦老五斥着：“便宜那么好占？该自己的是自己的，不是的趁早别要。多这么几毛钱，还不定让人家占了多少便宜。”
“你，你尽胡说八道。没看他灰不溜秋的，我跟他说话都离着一截，还能让他占便宜。”女人说着，在焦老五胳膊掐了一下。
焦老五一龇牙，吸了口凉气，骂道：“你他娘的管住那张臭嘴，跟什么人也瞎嘚嘚，要是惹了祸怎么办？”
“能惹什么祸？不是一个收破烂的？”女人并不认同焦老五说法。
“万一要是……”焦老五话到半截，快步跨到门外。
此时，那辆收破烂三轮早已离去，只有拉水的三轮车停在门外。
四外看看，焦老五推着三轮进院，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万一这人要是拆迁那帮人扮的，你拿起说，还不让他们找后帐？”
“找什么后帐？我又没瞎说。”女人语气挺冲。
焦老五是一瞪眼：“你他娘都说什么了？”
“我，我能说什么？不是大伙都知道那些吗？”女人有些气馁，随即又道，“那是个收破烂的，咋能是拆迁那帮牲口？听口音是县里的，说话也是老实人，还多给了几毛钱呀。”
“你呀……”焦老五点指对方，说到半截，便收住话头，去拎三轮车水桶。
年女人跟了过去：“你要硬说那人是假扮的，也肯定是好人，指定是好官，看着不是坏人。”
“坏人贴标签呢。”焦老五恨恨的回怼了一句。
在焦老五与自己老婆辩论的时候，壮汉已经骑向后面，那个破桶被他刚刚扔到了垃圾堆旁。
“骨碌碌”，一辆脚蹬三轮疾驰着，从壮汉身边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