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叹口气，晃晃头，邵旭讲说起来，“在以前的时候，羊肠村现在人口多，也不像这么破败。邵家是村里大姓，我爹也一直做村长，直到他去世。我爹在世的时候，一直说要把羊肠村管好，要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可是直到他死，也没富裕了，他又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也被推为村主任。我做村主任的时候，赶了好政策，人们能吃饱穿暖了，可是离富裕还差的远。

要想富，先修路，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十七年前，在没有任何支持的情况下，我发动村民没白天没黑夜的干，总算是修了一条平坦的砂石路。可是在道路竣工的那天，我和我老婆一直在外面忙，儿子一人在家发高烧。晚我俩回家后，儿子已经烧的昏迷不醒。赶忙用三轮车把儿子送到了县医院，结果命是捡回来了，人却彻底傻了。其实他小的时候不太灵光，二根也好不了多少，村里有好几个这种孩子，但那毕竟还没傻到底呀。

去了好多大医院，也没有瞧好，老婆跟着也死了，剩下了我自己。说实在的，那时候要是不考虑有儿子牵绊着，我也跟着老婆走了。更可悲的是，费劲巴拉修好了路，但生活还是没有多少改变，年轻人纷纷都离开了村里，后来那条路也渐渐荒废了。我儿子什么都吃，碰到炕席吃炕席，扯衣服嚼衣服，拉、尿的东西都吃。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这么弄着了。”

看到邵旭伤感的神情，结合刚才的所见所闻，大家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邵主任，你受苦了……一点心意。”说着，楚天齐掏出几张钞票，递了过去。

“邵主任，拿。”曹玉坤、裴小军也拿出了钱。

邵旭双手一推：“我一分都不会要。你们能到这个穷地方来，能和村民一起吃住，能感受乡亲们的不易，能体察村民的辛苦，我已经十分感激了。我现在挺想的开，既然来到世，有人享福，也有人受苦，我应该是那个该受苦的。自己生活的怎么样，并不在意，我最大的希望，是村民能过好日子。”

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但现在并不能答复什么，楚天齐只是含糊的应着：“会的，一定会的。”

“邵主任，既然这里这么艰苦，村民有没有想过搬出去呢？”曹玉坤提出了疑问。

“村里有好几个像二根那样的人，很可能是水土缺乏某种物质，也或是某种物质严重超标，这已经不适合定居了。”裴小军补充了一句。

楚天齐暗暗点头，其实他早想到了这些问题，但由这两个公子哥提出来，还是很令他高兴。走访前几家的时候，两人也经常提出一些很实际的问题，说明这几天体验生活，两人在某些方面成长了好多。

邵旭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说：“故土难离呀！再说了，这些人迁出去以后，能干什么，又有什么能干呢？”

在太阳落山的时候，楚天齐三人才完成了今天的调研任务，把羊肠行政村的十七户人家都走了一遍。

在和村民攀谈、聊天的过程，人们难免表达的词不达意，也或者有所顾虑，但还是讲说了许多情况，这些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筛选和甄别。

边向邵万富家走着，三人边闲聊着：

曹玉坤：“村主任说的没错，这十多家走下来，果然数邵万富家最干净。”

“你事多，本来干净，农村这条件，你还能要求成什么样。”说到这里，裴小军“嘿嘿”一笑，“老曹，徐凤兰家还干净？”

“老裴，你这家伙有完没完？刚才拿那个女人说事，人家一个寡妇家的，招你惹你了？”曹玉坤拍了裴小军一巴掌，“不是人家非要给咱们茶叶，我付了三百块钱吗？”

“给钱给钱呗，干嘛非抓人家的手。”裴小军回怼一拳，躲到了边。

“老裴，你他娘的尽放屁，那不是人家不要，老楚非让给吗？”曹玉坤说到这里，话题一转，“你别埋汰我，我好歹也是个童*男子，是做男人的话，怎么着也得找个差不多的吧。”

裴小军“哦”了一声：“你是惦记着候老师吧。”

说笑着，三人进了熟悉的院子。

“回来啦。”邵万富的话不多，但却实诚，“锅里留着饭呢。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吃了。”

“谢谢邵大叔。”说着，楚天齐从包里拿出一个纸盒递了过去，“邵大叔，给你一盒。”

“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邵万富没有接，而是指着纸盒问。

“藿香甘草茶。”楚天齐回答，“许凤兰……”

“许寡妇？不要。”邵万富说着，向正房走去。

楚天齐一楞，随即解释着：“我们给她付钱了，不是白拿的。”

邵万富回过头来：“你们是外地人，可不要沾克夫女人的晦气。”说完，背抄着手，进了屋子。

三人面面相觑，回到了西屋。

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楚天齐忍不住发出了感慨：“观念啊……”

曹玉坤追问：“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赶快洗脸，洗完吃饭。”说着，楚天齐在脸盆里洗了起来。

又花了两天时间，在对羊肠村的两个自然村也调研后，六月十七日，楚天齐一行驾驶二一二汽车，赶往大囫囵乡。午九点多，到了乡政府大院。

楚天齐三人刚从车下来，听得身后一阵轰鸣声传来，便转头望去。

一辆破旧的摩托车进了院子，停在二一二汽车附近，从面下来了一个戴头盔的人。该人边摘头盔边问：“同志，你们有事吗？”

来人穿着灰色裤子、灰色衬衣，而且骑的摩托也很笨重，原以为是男人。摘掉头盔才知道，原来是位女子，女子声音略有沙哑，看去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楚天齐道：“我们找乡领导。”

女子“哦”了一声：“我是乡长齐敏。”

“我们是来做调研的。”说着，楚天齐从包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张纸是樵山县政府出的证明，证明没有写明楚天齐等人的具体身份，只写着三人在做调研工作，希望相关部门配合、接洽。证明也没有出现三人的名字，只用“楚老师等三人”代替。

齐敏看完证明，还给了对方：“请跟我来。”

正这时，又一辆摩托车进到院里，停在先前那辆摩托车旁边。

齐敏停下脚步，回头冲三人笑了笑：“书记回来了。”

这次摩托车下来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该男子穿着土黄色衬衫、土黄色长裤，脚是一双黄胶鞋，黄胶鞋还沾着黄泥巴。

男子径直走了过来：“齐乡长，来客人啦？”

齐敏“哦”了一声：“赵书记，这三位同志是来做调研的，有县里证明。”

“我是赵大山，欢迎欢迎。”男子伸出右手。

楚天齐三人与赵大山一一握过。

随着赵大山的到来，会谈地点由乡长办公室，变成了乡书记办公室。

在去书记办公室的路，楚天齐注意到，大囫囵乡一共有三排房子。房子看起来很旧，但整个院落却很整洁，没有杂草，也没有碎砖头。所经过区域的玻璃都很干净，破旧的门窗框也没有积尘。

书记办公室在最后一排，是最后排最东边的屋子。屋子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区域，里边应该是休息的地方。

“各位请坐。”赵大山打过一声招呼，直接去了里屋。

齐敏张罗着给各位客人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