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一开始我也想提议任命楚天齐为常务副乡长。可转念一想，我又改变了主意。”郑义平坐在沙发，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前年乡镇合并后，现在全县只有不到二十个乡镇，常务副乡长的职位也不足二十个。其他乡镇的常务副乡长都已经配备到位，唯一缺编的是青牛峪，您想想该有多少人惦记着呀。”

听郑义平说到这里，赵直自然明白了郑义平的意思，不过他的面色还是不好看。

“如果是一个资历、背景各方面都硬点的人出任这个副乡长，可能更容易服众，人们反对的声音也会更小，背后出手的人也会更少。但楚天齐不一样了，光资质这一条，让好多人不舒服，背不住有些人要使坏。据我所知，青牛峪乡的几个副职都惦记这个位置呢？如果小楚占了这个位置，光这几个人说不准会孤立他，甚至背后出手。更何况其他乡镇和各科局还有一些人虎视眈眈呢。”郑义平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赵直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老郑你说的有点邪乎了吧？”

“赵书记，不是我老郑危言损听，我是从最底层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因为所处的环境和位置的关系，基层人员进步的途径和方式非常有限。拿乡镇来说，一般都是从一般工作人员到股级，再到副乡长、丨党丨委委员、常务副乡长，而后再到乡长、书记。同样一个人，如果从市委办公厅起步，大概两、三年会成为正科级别，如果外放到基层，最次最次也得是乡长、书记，甚至副处职位。而同样这个人，如果从乡镇基层起步，两、三年时间甚至连副股级也混不。正因为这样，人们才更看重某一个机会或职位，会给取得这个职位赋予更多的责任和负担，因此有人甚至不惜走极端。”郑义平推心置腹的说道。

赵直扔过来一支香烟，郑义平用手接住，点火吸了一口，又说道：“我可以举一个例子，在五年前，有一个乡，为了一个乡长职位的争夺，最后出现了刨对方祖坟的事。”

“有这样的事？”赵直很惊讶，“你亲眼见的吗？”

郑义平叹了口气：“确有其事，当时我还参与处理此事，当然了，两个人的结果都不太好。”

“何必呢？”赵直的话，透出了对这件事的可惜，同时也有无奈的意思在里边。对于旁观者来说，好多事情都可以豁达一些，而当旁观者自己置身在局时，却仍然难以洒脱。

“正因为考虑到楚天齐根基尚浅，而小伙子又确实有能力，而且办成了很多事。这种情况下既要给他进步的机会，又要保护他，所以我才提出了那样的建议。”郑义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打算，“现在这种操作，可以说是进退都有余地。首先，暂时不考虑给青牛峪配置常务，很多青牛峪之外的人暂时不会惦记，从而也不会刻意的关注。乡里的其他副职却觉得还有机会，楚天齐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们可以私下建议，把以前常务分管的一些工作划分给他，相当于他不很显眼的占住了这个位置。如果他能做的很好的话，因为他现在已经是乡丨党丨委委员、政府副乡长，到时升常务是顺理成章的。如果他没有做出优异的成绩，也不至于被过度关注，他可以继续按常规发展。”

“老郑，看来你对人性研究的很透彻呀！”赵直感叹道，“这好下棋，你已经看出四、五步了。”

“书记，我说这些您怎么能想不到呢？主要是您觉得楚天齐做出了成绩、却受到了委屈，所以觉得让他做常务理所应当。说实话，光从工作成绩来论，他做常务完全够格。而我呢，也是为了当时把楚天齐升职的事定下来，避免夜长梦多，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折的建议。至于我刚才说的这些，也是在确定他的职务后才想通的，算个马后炮吧。”郑义平一笑，继续说道：“书记，我是一个泥腿子干部，只能给您跑跑路、传传话，与您对事情的掌控、布局来，简直不值一提。”

赵直用手点指着郑义平，说道：“老郑啊，你前面的话说的还像是从基层打拼来的，最后这句话却完全是老官油子的说话口吻了。”

赵直说完后，哈哈大笑，郑义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楚天齐听郑义平说完，才恍然大悟，心暗道：原来如此。虽然郑义平说的轻描淡写，可楚天齐觉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职位，恐怕也是需要一些博弈的。

“小楚，我和你讲了这些内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郑义平看着楚天齐，笑咪*咪 的问道。

楚天齐想了想，回答道：“我能有这样的职位，要感谢您和书记的栽培。而且这样的职位来之不宜，我要倍加珍惜。另外，我做的好坏，不光关系到我自己，实际也可能对您和书记造成影响。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大致意思差不多，有一些不需要说的太明白，还是需要你自己慢慢去悟的。”郑义平点点头，“今天我们找你，是做两件事。一件事是点火，是要激发出你的热情、信心、为民服务的决定。另一件事是泼凉水，提醒你要时刻保持冷静，要知道面临的处境，不要沾沾自喜，而时刻要有忧患意识。记住，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不过你放心，只要你做的事能对得起百姓、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会没人管你的。”

楚天齐郑重的点了点头。他见郑太平端起了茶水，他知道该走了。

玉赤苑三号别墅里。

“啪”的一声，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被重重的砸在地，顿时碎片四散开来，杯水洒了一地。

冯俊飞“噌”的一下，从沙发站了起来，看着脸色铁青的大伯，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他从小被大伯大娘宠惯着，还是第一次见大伯发这样大的火。他此刻似乎才意识到，以前是他们对自己太溺爱了，自己还以为是他们老两口怕自己呢。

扔掉杯子的冯志国余怒未消，随手把一本书扔向冯俊飞，冯俊飞没有躲闪，书本直接砸到了头，头部感觉蒙了一下。

看到书砸到了“侄儿”头，疼在冯志国心，他的胸脯起伏着，过了足有两、三分钟才平静下来。

“小飞，不是我说你，这次宣布任命，你借故不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首先，你不服从领导安排，这给别人留下了话柄，尽管你有理由，但谁心里都明白。第二，你不去不要紧，现在外面都传我失势了，连你也被晾在一边了，你的本意是想落别人的面子，没想到到头来却丢了自己的脸皮。”冯志国手指颤抖的说道，“你刚才还有脸说什么老百姓告状，你们导演的这种技俩，也太小儿科了，谁会相信，小心引火烧身。”

冯俊飞已经从最初的慌恐，恢复过来。他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样，阴阳怪气的说道：“冯副书记，不要再纲线了，另外我申明两件事。第一，村民访的事与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第二、我不去青牛峪，自然有我的道理。第三、不要把因为自己无能而受辱的事，赖到我头。”

面对着冯俊飞的“严正声明”，冯志国气的大声咆哮着：“我没有你这个逆子，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