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一走，雪芬就冲林峰说：“我知道你的阴谋。”

林峰一愣。

雪芬又说：“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死了你那份心思吧。”

他和王芳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笑一笑。他不知道雪芬心里是怎么想的。

从那以后，雪芬经常在晚饭后到家里来，林峰很希望把王芳拉出去走一走，可雪芬一来，两人便几百年没见过面似的一起说得没完没了，林峰在一旁也插不上话，便独自走到外面乱转一气，回来时见雪芬仍然没有走的意思。一次两次还可以，时间长了，林峰便把不高兴挂在脸上，洗脸洗脚时动作很大，王芳看出来了，又不好催雪芬走，只能那么熬着。

雪芬终于走了，王芳送走雪芬回来冲林峰说：“她不就是坐会儿么?”

林峰没好气地说：“世界上没有这样没脸皮的人。”

林峰为了避开雪芬的纠缠，下午没课的时候故意早回来一会，一回来就做饭，饭做好了，王芳也下班了。两人吃完饭，碗都来不及涮便拉起王芳就走。每次王芳都说：“我知道你的小心眼，你怕雪芬来。”

林峰笑一笑。

那一天两人散步时，看见大刘亲密地揽着周洁坐上出租车走了。

王芳怔着眼睛呆愣了好半晌，林峰说：“怎么下?”

王芳问：“那女人是谁?”

林峰便把大刘和周洁的事说了。那一晚王芳一直闷闷不乐的。回到家里，两人躺下来王芳也没说一句话，林峰睡醒一觉听见王芳的啜泣声，林峰伸手一摸半个枕巾都湿了。林峰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王芳半晌才说：“真看不出，大刘娶了那么个有钱老婆都不满足!”

林峰终于知道王芳为什么不高兴了，沉默半晌说：“人么，各有各的活法。”

王芳说：“你以后别让大刘来咱家。”

林峰问：“就为他和周洁的事?”

王芳大声地说：“我讨厌这样的男人。”

林峰不再说话了，他终于明白王芳是爱自己的，但他又觉得这种爱有些不是个味。

星期五下午是教研室党团活动时间，老胡组织大家正学一篇有关希望工程的文章。大刘这时推门走了进来，他腋下夹了一张折叠床，大家都在开会，对大刘的到来没有更多的关注，这段时间大刘经常晚来早走的，有时没他的课，甚至干脆就不来了。教研室的人都在议论大刘是和老婆一起做买卖了。

会开完了，大家正准备散去，大刘站起来，突然对大家说：“耽误一会儿大家的时间，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说。”

众人不知大刘要说什么，便再次坐下来，看着大刘，大刘就说：“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我要在办公室住一段时间。”

大家听了大刘的话都怔在那里，不知大刘的家发生了什么事。先反应过来的是老胡，老胡琢磨一下说：“大刘你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大刘没说什么笑一笑。

大家便都以过来人的口气七嘴八舌地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过几天就没事了。”

大家轮流拍一拍大刘的肩膀便都出去了。老胡出门时，认真地冲大刘说：“没大不了的事就早点回去。”

大刘咧嘴笑一笑。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大刘和林峰。大刘在宣布他要住在办公室那一瞬，他脑子里便“轰”的响了一声，他意识到不是和老婆一般的吵架，他很快地想到了那个漂亮女生周洁。

大刘见人都走了，苦着脸冲林峰说：“露馅了，我老婆是克格勃。”

原来大刘和周洁频繁的约会引起了女老板的警觉，女老板没有轻举妄动，她雇了一个人跟踪大刘，还拍了一些大刘“活动”时的照片，人赃俱在，女老板突然和大刘摊牌了，这使得大刘措手不及，张口结舌，磕磕巴巴地说：“你卑鄙。”

女老板面带笑容地说：“老师和学生胡搞，我要告到学校看你怎么做人。”

大刘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女老板威严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一是立即和那女人断绝往来，二是辞去大学讲师的职务和她一起做生意，否则……便不言而喻了。

大刘沉思半晌，抬起头恳求道：“让我想几天行么?”

女老板笑了一笑，很干脆地说：“行，你什么时候想通了，跟我说一声。”

然后女老板充满自信地把大刘送出家门。女老板还冲大刘的背影说了句：“我相信你会回来的。”

林峰听了大刘的叙述，猛然意识到，女老板不仅在生意场上精明无比，在情场上同样出色。女老板胸有成竹的风度使大刘和周洁似两个在她眼前表演的小丑。林峰想到这就笑了一下。

大刘说：“我都这样子，你笑什么?”

林峰说：“你肯定下不了离婚的决心。”

大刘低下头费劲地想着什么。

林峰讥讽地说：“周洁比你老婆年轻漂亮又有文化，可是没钱。”

大刘抬起头想说什么。

林峰又说：“你吸引你老婆的是知识，你老婆不缺钱，可你缺钱。”

大刘无奈地叹口气，呆呆地望着窗外。

林峰很快想到了自己和王芳的事。王芳论长相和知识哪一点也不比周洁差，捉襟见肘的生活使两人的感情失去了原有的亮色。林峰从此悟到了一点，家庭的基础不仅要建立在爱情上，同时也应建立在金钱上。想到这他更加坚定地冲大刘说：“你肯定离不开你老婆，你缺的不是爱情。”

大刘就苦着脸用劲地想。

林峰说：“你想也没用。”

大刘不知想好了还是没想好，反正在办公室里住下来，白天上课。吃饭的时候，和学生们挤在一起排队打饭，再也看不见他喝八宝粥抽高档烟时那种神气了，晚上回到办公室，便吸烟想心事。

林峰有天晚上去办公室拿教案，下楼的时候看见一个人影在楼前的草地上徘徊。林峰走近了见是周洁。他有些吃惊也不吃惊，他看见周洁满脸挂着泪水。

林峰没话找话地说：“是你在这呀，我以为是小偷呢?”

林峰说完便想走，周洁突然说：“我知道刘老师是为了我。”

林峰立住脚，望着她。周洁抬起头凝望着大刘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一字一顿地说：“你转告他，为了他我死也心甘。”

林峰听了这话心沉了一下，半晌他默默地离开周洁，走了一段路，他回头又看了一眼，见周洁仍立在草地上痴情地望着那间办公室。林峰心里一阵发酸，为周洁单纯的爱情。他知道，周洁此时对痛苦的爱情充满了希望和幻想，有一天周洁会成熟起来的，连同她的爱情。痛苦本身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林峰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心里一下子轻松下来，甚至还吹了两声口哨。

一天晚上，雪芬没有来打扰他们，林峰心里挺轻松，见王芳也挺高兴，便把大刘住办公室和女老板给大刘下“通牒”的事当玩笑说给她听。

王芳半晌没有说话，林峰看了一眼王芳，王芳一边看电视，一边织着手里的毛线活。

要睡觉的时候，王芳才恶狠狠地说：“我要是大刘老婆就把他杀了。”

林峰吃了一惊，但脸上的表情仍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逗笑地说：“那你就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