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逆光的照片是因为镜头好,这个镜头是我专门拍广角逆光的,只要不对着太阳直接拍,其它画面都是很好的。回去我还要挑一挑,大多数用不了,数码时代就是这样,随便拍。最早我拍胶片的时候很认真的去考虑画面和构图,去谨慎的按每一次快门。现在,经验和相机都让我可以不用犹豫。以前我会仔细的查某一个地方的资料,当地图书馆、文史资料等查的很多,然后才能确定拍些什么,后来我发现南疆的人文太迷人了,而且很多都属于无资料可查的情况,我就自己写资料,于是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叫作家了。到现在我已经基本不用查资料了,都在我脑子里,我现在也不写长的东西了,平时写点小段的文章陪衬照片。比如这次,约稿是三十张照片,给一个月的时间,平均一天一张,不懂的人觉得不难,但我的压力很大,我要从每天上千张照片里找到一张合适的,然后三十张照片每张照片都还不能是相同的主题,比如今天我选出了建筑,明天另外一个建筑就不行,简单说就是有三十种元素在三十张照片里。最后,如果约稿方不满意我选送的照片,我还要及时给出可替代的照片,压力很大,但我喜欢这样的压力。我年纪虽然比你大,我之前说过,我都会叫你哥哥的。你今天喂鸽子的照片就是一个新的元素,所以我拍了你,一个外来的汉族,在喀什生活和创业,看着鸽子出神。”
尚青云说这些的时候有种淡淡的忧伤,我们就这样边吃边聊,米热回来后很知趣的没有打扰我们。
从聊天中,我得知尚青云非常的执着,她唯一的爱好就是拍照片,为了拍照片一个人深入过天山和昆仑山,在四面透风的地方住过,和语言不通的人比划着交流。啃干馕喝雪水,为此她搞垮了身体,也是才从阎王爷那边转了一圈回来的。
“我一直单身,我觉得我不适合结婚,一年只有一两个月在北京,谁会娶我啊。只有我得癌症的时候我后悔过,为了不让朋友们担心,我都是一个人去医院,好在我现在状态恢复的很好,每天要走二十多公里拍照片,中午就吃个馕。”尚青云说道。
我让她只要路过我的店里就进来吃点东西,随时的,不管我在不在。然后我开车送她回了住处,巧的是她住在喀什大学的交流中心,是她的一个朋友给安排的。
到她住处的时候,她请我上去坐一会儿,然后让我给帮个忙搬点东西。
“我看警务站的小伙子们也是啃馕,就买了微波炉和电烤箱送给他们,在前台放着呢,挺沉的,你帮我送过去,两百米距离,我怕让他们自己来拿他们不接受。”尚青云说道。
对此我更加佩服这个姐姐,她对自己的生活几乎没有要求,但对她见到的每一个人都很好。这也许就是一种心态,我从车上拿了几个西瓜送给她,被她拒绝了,说是一直都在外面跑,回来就是洗洗睡,没有时间吃瓜。
最后我并没有上去坐一会,约着以后再看照片,在卸微波炉和烤箱的时候把西瓜送给了执勤的小伙们。
回到家我又睡不着了,我感觉我遇到的人都要比我伟大,和他们比起来我太普通太渺小了。很久没有去屋顶看夜空了,我索性上了屋顶思考一下我究竟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这时我收到了尚青云拍的一张照片,是我蹲在地上喂鸽子的背影,程曦中,有光辉在我周围闪耀,几只鸽子展着翅膀定格在空中,我的眼神有些忧郁和茫然,似乎并没有聚焦点,几颗金灿灿的玉米停在空中,一瞬间我有点崩溃,我莫名的感觉自己孤零零的、无依无靠的。
于是我又开始用我的方式来表达情绪了,我写了一首词作为照片的回礼发给了尚青云。
渔家傲·上青云
春风不暖寒士衣
斜阳丛芳无留意
昆仑月影无所依
寻常里
烟花巷里闺帐闭
青云一上几万里
怅然对月磨新词
杏色纷纷啄春泥
沙尘熄
靓影白发丛中立。
简单说就是对尚青云很敬佩,看着她辫子里的丝丝白发,听着她讲述简单的经历,我知道她经历的可能远比她讲出来的要多,我只是想象她在春天走在昆仑山中。
很快收到了尚青云的回复:“谢哥哥,写的真好,你是学文科的吗?”
“理科,打扰你、姐姐休息了,你自己说的,回去就是睡觉,这回去已经很长时间了,晚安。”
我只是简单的结束了聊天,我和尚青云今天已经聊的比较多了。
回复过了尚青云,看着黑乎乎的夜空,我有一点点羡慕我认识的这些人了。米热和小米他们有着青春的单纯和美好的未来,而且都很上进;尚青云有着丰富的阅历和自由的身心,一直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我到现在还一事无成,看不到美好的未来也没有辉煌的过去,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事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开始回忆沙漠的夜空、麦盖提的夜空、波斯坦铁列克的夜空、帕米尔的夜空和托万伯勒斯村的夜空。
就在我神游的时候,我的微信收到了一个视频请求,是小米的。
接通后,我看到了有点憔悴的小米,她应该是在她的闺房里,房间不大,但装修的很温馨。我很热情的和小米打了个招呼。
“哥,你那边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你在哪里?”小米说道。
“我在屋顶上,你等等,我下到院子里。”我说道。
“哥,我改你在幕士塔格下写的诗改不出来。你一会要帮我改,改成能做歌词的。”小米说道。
对于歌词我其实不懂,因为不懂音乐所以很难去匹配一个歌词要怎么写,有些歌词如果单独看是很奇怪的文字,而有些诗词很难谱曲唱出来。
“我回头改一改,但是有一个问题,几乎比较好的歌的歌词都不是无脑的歌词。维吾尔族的歌曲我们很喜欢,但那个歌词太直白和简单,很难在一个大的范围内流行。凡是很好的歌词总是有点忧伤和故事的。”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要重新写?我要有个忧伤的经历吗?我觉得我放假回家就是一个忧伤的事。”小米说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小米,你现在的阅历和心境,很难写出比较好的诗词的。”我说道。
“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为我保密,我爱上你了。”
小米突然这么一说,我有点猝不及防,明明是在讨论歌词,却突然一个急转弯,太吓人了。
“呵呵,哥,你想象一下,我就是你所爱的那个人,然后我离开了你,我们也许就再也不能相见了。你每天只能对着夜空流泪,我只能看着远方想念你的样子。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教给你一个事,马上写一个让我心碎的歌词,古风现代风的都可以,我给你二十分钟。”
小米先来了一个急转弯,又来了一个急转弯,导致我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最关键的是她就真的挂断了视频。
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居然真的回到屋顶用手机开始写了。屋顶有感觉,空旷,寂静,夜色中传来火车汽笛的声音,我并没有假想小米是什么所谓的情人,但我想的是华雯。
我被我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能啊,我好像除了对华雯有点依赖性,并没有其它的想法啊。华雯对我来说是女神级别的,就算是迫不得已挤在一个睡袋里过夜,我也没有什么想法啊。
我收回了我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回忆,小米说的这个不靠谱,这并不能让我来灵感,而且有些怪怪的感觉,歪歪自己的朋友不是我这种君子所为。
我关于小米的记忆并不多,于是我开始回忆小米在帕米尔高原上的样子。首先想到的是她高反的难受的样子,再就是傻乎乎的指天指地的发誓。
不行啊,这样啥感觉都没有。我这次是主动给小米发了一个视频连接请求。
“小米啊,哥不行,没灵感,要不你等几天?”
视频一接通,我就开口说道。
“哥,男人不能说不行,女人不能说随便。你看这个是什么?”
小米对着镜头晃了一晃自己手的东西,晃的时候带起了虚影,看不清,但小米放回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的时候,我看清楚那是一个酒瓶,而且是白酒。
“小米!你在喝酒?你是不是喝醉了寻我开心呢,你在自己家吗?你家里人不管你吗?怎么会让你喝酒呢?”我一连串的问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