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科长没啥权力，他说了啥，也没人听他的，还有，科里真正干活的孙正一个人，所有的消息都是他写，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的写，庄科长和李科长从来不写这玩意，该干啥干啥”。耿小蕊说道。

“那你呢，你干啥？”钟向阳好的问道。

“看，看手机，看报纸，喝茶喝水喝咖啡，我不想在这里班，但是我爸非得逼着我每天班，要不然我得出去惹事，唉，这时间一长，江湖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了”。耿小蕊说道。

钟向阳闻言差点笑出声来，耿小蕊问道“你笑啥，不信啊？”

“不是不信，我是觉得县委办这工作也行了，多少人想来都来不了，你还不珍惜？”钟向阳问道。

耿小蕊站起来拉着钟向阳站到了窗户边，指着远处的几栋高楼说道“看到没，那几栋楼都是我家的，我也想过出国，去北广，但是我爸只让我在这里待着，哪都不许去，怕我出去惹事，我现在老实多了，你说我要不老实，能有这个吗？”

说完，耿小蕊撸起了袖子，钟向阳看到她的胳膊纹着一条吐着蛇信的花蛇。

“假的吧？”钟向阳问道。

“假的？你看看是假的吗？”耿小蕊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钟向阳笑了笑拱拱手说道“好吧，大姐”。

“滚，你才大姐呢，我是纹着玩的，但是现在正经男孩子一看我这纹身吓跑了，我爸把我安排到政府单位里，也是想磨一磨我的性子，或许这样过几年，我的玩心没了，找个人嫁了”。耿小蕊说道。

“我说呢，公务员体检那么严格，你这纹身是怎么进来的？这下知道了，厉害”。钟向阳竖起了大拇指说道。

“厉害啥，都是看我爸的面子，对了，老庄这个人虽然权力欲望很重，但是没什么坏心眼，齐振林呢，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你不用怕他，不过这个人业务能力还是有的，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在信息科呆不长，所以你没必要和他一般见识，你才来，好好干，我听说了，你在棋盘镇干的不错，要不然也不会把你借调到这里来，而且像你这样的人，在信息科也呆不久，都是来了过渡一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自然有你该去的地方”。耿小蕊说道。

钟向阳听完了这些话，脑子一下子开窍了，不是对目前的这些事开窍了，而是对这耿小蕊这个人开窍了，原因在于她刚刚说的这些话，这些见识，这些绝不是她在单位的八卦嘴脸该有的见识，所以，钟向阳忽然意识到，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耿小蕊在单位的大嘴巴八卦嘴脸很可能只是她的一副面孔而已。

我们在生活里扮演着各种角色，这些角色都需要我们及时更换不同的面具，所以我们有时候感觉到很累，或许是换的太过频繁了。

“真的假的，好想你是组织部长似的”。钟向阳笑道。

耿小蕊没吱声，只是笑笑，钟向阳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说道“大姐，我们该走了，要迟到了，我可不想再因为这事被训一顿”。

钟向阳下午看着孙正不是很忙，于是小心的走过去，弯着腰，手扶在他的桌子，小声说道“孙哥，请教个事，怎么才能写好消息呢，我写的太垃圾了，你教教我，我也要替你分担一些”。

大家都是年轻人，都是要脸面的，甚至钟向阳知道自己孙正还要大一岁呢，可是从来这里开始，一直叫他孙哥，姿态摆得很低，他一向认为，求人时最好是把自己的尾巴夹起来，不然的话，你前面求人，尾巴在后面摇来晃去的，不掉毛吗？

钟向阳的低姿态很快获得了孙正的回应，任何人都是好为人师的，除非对方认为你学会了他失业了，否则都会不吝赐教的，姿态放低，语气柔和，脸带微笑，这样的人最容易获得别人的教诲。

“这些都是以前我写过的消息，都是被市里采纳了的，你可以好好看看，找找其的共同点，很简单的，另外，你以后写了，我可以先帮你看看，你再去交给科长，午不好意思，我在忙”。孙正对钟向阳的善意做了及时的回应。

耿小蕊看到钟向阳的样子，没有半分的鄙视，反倒是觉得这家伙的脑子真是好使，胆子也大，最重要的是，脸皮厚，这个社会没有脸皮的人见不得光，她爸告诉他，富人都不要脸，穷人才要脸，最后是要脸的没了脸，不要脸的人家都给他脸面。

齐振林的火冒三丈，他老老实实大大方方的去扫了垃圾，午孙正明显是故意不给他改的，但是他下午依旧是能去请教，最要紧的是，他能最先找到自己去喝咖啡，这说明他虽然对科室里的事情不了解，但是他知道找谁去了解，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找自己呢？

钟向阳没有火气吗？有，但是现在的这些人谁能听他发火？

钟向阳没有自尊心吗？扯淡，他从小是学霸，要不也不会学医还能读个研究生，只是他没多大的兴趣而已，被齐振林这么骂，他不恼火吗？岂止是恼火，差点想动手，但是那样能解决问题吗？

不过这也着实是给他提了个醒，那是这条路真的不好走，要继续走下去，那好好走，一步步的走，要是觉得不好走，那别走，趁早撤摊子。

人的通性，被打击之前，觉得自己干啥都行，无往而不胜，打击之后，自卑似尘埃，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活着是浪费空气，死了是浪费大地，很多都是一蹶不振，但是钟向阳在学医的时候被打击的次数多了去了，最典型的例子是扎针，和同学之间互相扎，为了锻炼扎针技术，要先讲好，每个人在对方身扎几针，这几针扎不好，那对方也不会再给你机会，所以，有时候扎着扎着能打起来，你扎对方几针，对方得扎你几针，你要是练不好，那没机会了，所以，他的脸皮都是扎针扎出来的，针扎不破。

“班怎么样？”闻静下班后在县委门口接了他，车后问道。

耿小蕊低调的开着一辆甲壳虫跟在他们的后面，钟向阳和闻静都没在意被跟踪了。

“别提了，和坐过山车似的，对了，午吃完了饭，我请耿小蕊喝了杯咖啡，对，在那个咖啡馆，问了一下科里的情况，唉，我看，我还是回去算了”。钟向阳说道。

“怎么呢？”闻静闻言皱眉道。

钟向阳把自己了解到的事情，以及对这个耿小蕊的看法，闻静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干脆停在了路边，看向钟向阳，问道“你是说，昨晚坐你旁边的那个小丫头，是耿小蕊呗，她有纹身，还能去县委办班，而且她吹嘘说那些楼是她家的？”

闻静几乎是把刚刚钟向阳说的那些话都重复了一遍，听的钟向阳频频点头。

“狗日的”。闻静听完骂了一句，钟向阳目瞪口呆，虽然闻静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可是他还从未听她爆粗口呢，这次看来是真的生气了，骂的这么过瘾。

“咋了，我说错话了？”钟向阳问道。

闻静捂着头说道“你这会别说话，我静静”。

十分钟过去了，耿小蕊躲在后面的小车里看着前面的车不走，人也不下来，还以为被发现了呢，毕竟是有些心虚的，于是调头开走了。

“回去吧，这事回去再说”。闻静说道。

钟向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没说话，直到闻静进了房间，连鞋都没换走到了沙发一下子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