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廖梅,廖梅的《绒花》一向拿手,温柔婉转,唱罢博得所有人持续的掌声,雷刚又冒怪声,大喊嫂子再来七八十首。
轮到廖波演唱时,纯粹是敷衍了事一下,一曲毫无难度的嗨呸波丝代吐油嬉笑而过。
接下来便轮到李多强了,在写下歌名之前,他左右不定,既想唱《水手》又想唱《壮志在我胸》,最终决定唱《水手》。《水手》这首歌很长,唱到最后李多强的眼睛终于湿润了,他声音几近哽咽,看着电视中伙伴们拥在一起同看大海的之画面,不禁想起了王伯翔、张瓜,还有陆广明,不知道这些兄弟他们在风雨中还好吗? 寻寻觅觅寻不到活着证据,都市里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足迹,想起与瓜和伯翔最后一面之情景,李多强鼻腔愈酸,实在唱不下去了,放下话筒走了出去,他需要让风吹一吹。
杨布拉还在举棋不定,钱广便迫不及待开唱了,一曲《小白杨》虽然唱玛声情并茂,但在此处产生不了共鸣,掌声响过便轮到了雷刚。
雷刚受李多强感染,把《同桌的你》立马换成了《星星点灯》。
现在的一片天是肮脏的一片天,星星在文明的天空里再也看不见,天其实并不高海其实也不远,人心其实比天高比海更遥远,学会骗人的谎言追逐名利的我,在现实中迷失才发现自己的脆弱……。雷刚觉得这歌词简直就代表了自己心声,就是自己现在在工作当中的感觉,北大骄子又怎么样? 一样得看人脸色,一样得接受垃圾们的摆布与驱使,太他妈不顺心,去他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去干个体户,每次酒后,辞职不干的念头总是会在他脑中反复浮现。
大家唱得正酣时,吴爱兰的传呼突然震起,摁开一看是李元霸打来的反传。
李元霸于去年国庆之后出狱,出狱后心情一直不是很好,在家呆了十几天就呆不下去了,因为她老爹纯粹不给好脸色,尤其在吃饭时候,有意无意地总是在撴碟子摔碗。李元霸人虽然粗糙,但自尊心还是很强,旁人如此倒无所谓,但亲人这样未免令人伤心。伤心归伤心,总呆在家里吃闲饭也不是办法,想自己已是26岁老姑娘,不养活自己说不过去,决定出去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于是应聘到了城西一家火锅店后堂打杂。
李元霸几乎每天都要去王伯翔家里去看一下,给两个老人收拾房子再弄点吃的,王伯翔的母亲精神分裂在加重,不犯病时还好,只要一犯病见男的就以为是自己儿子,见女的就以为自己姑娘,拉着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其情其景令人心碎,不忍细述。
李元霸得知王伯翔的事情是在她出狱当天回金都的路上,李媛媛、李多强和黄莺接她回来时告诉她的。
当时听完后,她默默地转过头看向车窗外,禁不住满眶热泪,大巴车恰巧正在过黄河大桥,李元霸真想一头扎进去,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难道都是天生的罪人吗? 注定要被命运惩罚吗? 还不如早点死了。许久才转过头来问李多强道:“伯翔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搬到了哪里?”
“他们现在在五星坪山上一个小院子里过渡,明年七八月郑州路房子能交钥匙,到时候就搬回来。”
“仲翔死了,伯翔跑了,两个老人家现在过得恐怕特别惨吧。”
李媛媛紧紧抓住李元霸的手说道:“蓉儿你放心,两个老人情况还行,布拉、强娃他们经常过去看望。”
“唉,能好到哪里去啊,等我安顿好,每天去照顾他们吧。”李元霸长叹一声,望着滚滚东去的黄河水凄然说道。
得知是李元霸传呼,大家让吴爱兰快去吧台回电话催她快来,之前吴爱兰曾联系了她,李元霸说下班之后看情况。
电话里吴爱兰说就差你了,赶快来吧。说实话李元霸并不十分想来,人家个个高兴,自己一身沉重且心情不畅,去了怕是会破坏他们气氛。
吴爱兰又叫来了李媛媛和黄莺,三个人好说歹说终于说通了李元霸前来。
李元霸的到来让大家振奋,廖波发话,雷刚起哄,让她一口气干掉了三瓶啤酒,接下来一通互敬之后,李元霸的豪兴便发了,主动要求和廖波合唱一首《悔恨的泪》,当最后一句“我等着你回来不变心”唱罢后,李元霸对着话筒朗声说道:“王伯翔,我现在虽然不知道你是死是活,更不知道你在哪里,但我不管你是死是活身在哪里,我这一辈子都会在这儿等着你,请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父母,同时也希望你在外一切都好,就算死,你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好让我有个给你烧纸的地方。”
先不说旁人反应,蒋红红听罢,已哭成了泪人,从后面把李元霸紧紧抱住,泣不成声地说道:“姐,咱俩都是可怜人啊,张瓜狗日的消失已经五年整了,妹妹这五年有多么难过你知道吗? 呜呜呜,张瓜狗日的真不是东西,害人不浅呐。”
前年圣诞节张瓜潜回金都时不是和蒋红红约好了要自首吗? 但最后在他们通了两次电话后张瓜又消失了,大半年过去没有任何消息,蒋红红以为他因为害怕坐牢而后悔了,所以她痛苦更重,已经想好了去北京发展,彻底离开这个令她伤心之地。
然而事实上并非张瓜食言,此刻的张瓜正羁押在青海某县看守所,去年五月末因替人运送制枪零部件而受了牵连,估计得判刑。这遭遇对张瓜来说无疑又是一次痛苦煎熬,他不怕蹲几年监狱,怕的是自己真实身份会被抖出来,那就一切完蛋了。
求生的本能使得张瓜每时每刻在寻找脱逃机会,但看守所不同于监狱,逃跑机会几乎没有,好在欧阳庆身份还能为他抵挡一阵,因为当时公丨安丨办案手段比较粗糙,青海警方只是依据欧阳庆身份证上的资料草草电询了河南警方是有无此人和犯罪记录就将其身份认定,此时案子已进入审理阶段,可是这一切蒋红红又如何能知道,她只当是张瓜贪恋自由,最终选择了逃避。
那么王伯翔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那一日清晨从李多强家中离开后,王伯翔知道丨警丨察肯定满城辑拿他,通辑令恐怕已经早送到了各关口,此时若想出城,和自首没什么两样,可是自首还有意义吗。
他想回郑州路去看一看,人生只剩下了两种可能,不是绑赴刑场就是远走高飞,但哪一种可能从此再也见不到生他养他的这条街道了,最后一眼死而无憾。
于是他在路边捡了一顶破草帽,又花了五块钱把街头要饭的身上衣服买下换上,然后从南山后山登攀而上盘旋而下,一口气到达了郑州路斜对面的小山坡上。
坐下来抽起烟往下望,郑州路方圆周围俨然一个大工地,残阳如血、沙尘如烟、塔吊如林、人形如蚁,目光尽处是自家院子原址,房屋虽然已荡然无存,但那深褐色的门板、那铺着油毛毡的房顶、那斑驳的外墙,门前大树和电杆似乎还在眼前屹立。
泪水模糊了双眼,轰一声房子塌了,电杆和大树也倒了,恍惚中见王仲翔手提一把菜刀,从烟尘中出来哭丧着脸对他说:哥,我把家里房子炸了,你不会骂我吧? 不愿再往下想,王伯翔转身进了身后山洞,昏昏然睡去。
他以乞丐身份做掩护在南半山山洞里住了两个多月,深感为王仲翔报仇实在无门,生存下来却是眼前大事,于是扒上火车去了张瓜家乡。
张瓜曾经说过,他家乡往东南沿白龙江而下一百多公里,金坑遍布,全国各地的淘金者们都往那里涌,其中什么人都有,个个携刀带枪,隔三岔五就械斗,只要不死人,就没有丨警丨察来。张瓜还说为了争夺和保护金坑与金脉,大大小小的坑主们手下都豢养着不少打手,而这些打手当中不乏有身负重案的逃犯,他们一来受老板特别庇护,二来那里乃甘陕川三省交界之地,山大沟深,非常便于藏匿,既便是杀人犯也不会轻易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