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叔四十来岁,受雇于老板,开一辆东风卡车常年往返于西宁和格尔木之间运送生活物资。这次他连夜来找欧阳庆,是因为老板搞了一车蔬菜,要他立即送到格尔木去,工资翻倍。但老板规定了时间,必须在明天晚上8点之前送到,再从格尔木火车站装上老板已谈妥的一车羊皮,连夜就返回,因为要羊皮的客户催得紧,这次老板不但要亲自跟车,而且说为了节省时间和方便安全,我们自己带上两个装卸小工,老板让老刘自己去找,天亮之前必须落实,明早七点准时出发。
可是老刘用惯了两个人已随别人的车去了乌鲁木齐还未回来,时间不等人呐,情急之下的老刘脑门一拍便想到了欧阳庆小哥俩,因为大家口音相同,在同一片云彩下讨生活,所以平日里交往就多一点,关系紧的慌,自然就想到了他们。
闲言不叙,老刘和小哥俩很快谈拢了出工价格,四人于第二天早晨七点钟,一起挤在驾驶室里说说笑笑地出发了。老板五十岁左右年纪,西安人,嘴里零碎比较多,一路上除了给两个小年轻卖弄自己走南闯北的经历和见识之外,只要逮住机会总是要拿些俏皮话来消遣他们。
从西宁到格尔木全程约780公里,沿途人烟稀少,不但要翻越几座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口,而且穿过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公路虽然宽广,但某些路段由于多年失修,翻浆使得路面坑坑洼洼,坐在车上极不舒服,胸闷头疼、呕吐的感觉时不时就有。饶是这样,张瓜也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在公路沿途饱览青藏高原上的自然景观,时值秋末冬初,更是与他以前见惯了的黄土高原的风貌大为迥异,老板取笑他,怂娃你这绝对是寡妇见了驴球的反应。
沿途中当有成群的牛羊在公路上出没的时候,刘叔便会放慢车速,或者干脆停下来,仿佛前方走过的是他先人,或者交警什么的,总之是敬若神明的态度,但嘴里却在不断地骂骂咧咧着。后来张瓜才知道,只要你把这些牛羊撞死或撞伤,哪怕是一只,那你就摊上事了,如果恰巧是撞死一只母的,那就更惨!藏民兄弟会给你算一笔不容你辩驳的明细帐,告诉你撞死不止是一只母羊,而是整整一个羊群,那么你只有赔偿,赔到他们满意为止,甚至都会有把车货放下走人的可能。你千万不要想到逃跑,如果逃跑,那么很快你就可以看见一大群人骑着摩托车、挥舞着长刀,从四面八方追你堵你,最后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将你的车和货,或者身体的某个零部件永远地留在青藏高原。
沿青藏公路向西行,翻过了日月山到黑马河,车窗外,南面是青山,北面是湛蓝的青海湖,路上渐渐有了磕长头的人在出现,老板每看到他们,总是要长长地叹一口气,间或也会冒出一句佛爷啊佛爷啊,你究竟能看得到他们之类的话来。
离开了青海湖。公路开始在山间穿行,汽车要翻过一座高山,老板说这山叫橡皮山,三千五百多米高,这一带地质地貌最具有青藏高原特色。张瓜看那山石之上之图样,好象一张张脸谱,和小时候在戏台上见过曹操包公们很象,再往前几个急下转弯后,公路边的山坡上开始出现了流沙,成语寸草不生大概说的就是这样。
三四个小时后总算到了一个有人烟之地,老板说这是都兰县,都兰到格尔木还有350多公里,我们必须要给车加满油,开到格尔木没有问题了,吃饭! 大块的羊肉半生不熟,让张瓜难以下咽,胡乱扒了一碗面片便做罢,他想不通老板和刘叔吃下那么多东西,肚子里咋装得下? 接下来这一段路令人昏昏欲睡。
张瓜一眼不眨地看完了300多公里荒无人烟的柴达木盆地戈壁沙滩,看样子终于到达了格尔木跟前。张瓜的兴奋到了顶点,一声惊呼,老板和欧阳庆中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张瓜不禁喊到,俺娘,真是不得了啊,庆哥恁快看!顺着张瓜的手望去,远处昆仑山和唐古拉山高峻挺拨,气势磅礴,雪峰连绵,无边的冰川和耸立屿冰塔尽在现前,欧阳庆揉着眼睛也啧起了嘴连声叫好。
俺娘啊,俺亲娘,真是不得了啊! 张瓜又喊了一句。老板打着哈欠接话了,说你怂娃,真是个日把歘,撒都莫见过! 这算个球? 以后叔带你往拉萨走,让你怂娃看一哈唐古拉山和格拉丹东的雪峰,那高峻挺拔和雄伟壮丽的样子,你怂娃还不得吓尿了。
整整11个小时的颠簸,一路走来天气阴晴不定,一会儿是万里无云,一会儿又是大雾缭绕,一会儿雪花飞舞,一会又风声烈烈。江源冰川、昆仑雪景、一步天险、万丈盐桥,以及盐湖之上的海市蜃楼尽入了张瓜眼底,深深刻在了心底,特别的心理在特别的时间里看到特别的景色,特别的张瓜自是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