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街区只剩下王仲翔家孤零零的几间房了,放眼看,院墙已被推倒,门口的大柳树也拨走了,满目空旷寂荡,似跑马场一般。
电断了、水没了,街坊们也搬走了,方圆数百米只有王仲翔一个人日夜守在这里。
在这次拆迁中,王仲翔表现出的死脑筋和吴爱民的虚张声势不一样,当心念凝结时,他是真真正正想讨要个说法的。
李多强领着吴爱民等人多次来劝他,但王仲翔怎么也不同意离开,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没这么欺负人的!
王仲翔当然不能当面提起李多强和吴爱民家所得到,那样会显得十分尴尬,但是他希望他们也不要来劝他,各人家有各自的情况,何必要把你们的想法横加在我头上,如果不能有实质性的帮助,那么请闭嘴。
站着说话不腰痛,要不是看在李多强是王伯翔最敬重的人的面子上,这七个字王仲翔早就吼出来了,至于这个吴爱民,王仲翔心里暗道,你在这里给我劝你妈个逼,你是个甚么东西!别得了便宜又来我这里卖乖。
和吴爱民同年的王仲翔虽然在社会上一天都没有混过,但在心里除了他哥王伯翔之外,从来未曾忌惮过于任何一个人,象吴爱民这样的角色和这样的家庭,从小到大自己和大多数小伙伴的态度是一样的,一向是鄙而远之,好在吴爱民们自混起社会来也没招惹过自己,所以他们之间一直是井水犯不上河水,尤其这一次他亲眼目睹了吴爱民拎着汽油桶站在房顶上的,再加上贾美君不羞不耻的表演,早已让他犯了恶心,妈的!果然是一家垃圾人。
当吴爱民被塞入警车那一瞬时,王仲翔决心等房子找好就搬离,但是后来听说吴家居然得到了一个大中套、比自家面积还大时,便十分地想不通了。日他妈,你们假的都可以做成真的,而我们真的却无人理会,那么好吧,我不管你家房子是拎着汽油来的,还是脱了裤子来的,如此这样,我要不争个面子出来,我老王家比臭名远扬的小吴家还不如! 房管所拆迁办,你们口口声声那个政策和办法他妈妈的统统是放屁……,王仲翔如是想。
假如王仲翔不是王伯翔的亲兄弟,假如吴爱民当年横扫校园之时与王仲翔起了冲突的话,单打独斗吴爱民绝不是王仲翔的对手,再假如吴爱民弟兄五人一起上,那结局就不得而知了,王仲翔与吴爱民两人相较,勇猛应该不分上下,但王仲翔少了一分狡诈,多了三分混沌,简而言之,一旦怒火攻心,王仲翔绝不会去想什么退路,非肝脑涂地而不可。
距离首届丝绸之路商务洽谈节已不到一个月,这是金都市第一次承办国家级盛会,而做为主干道路口的这里还是狼藉一片,钉子户拨不了、垃圾遍地皆是,市府原本是要给天南地北的客人们展示出一幅欣欣向荣景象,让外埠有投资意向的人们看到本市决心和软硬之件。时间不等人,鉴于此,市府给有关部门下了死命令,不惜代价,务必在十天之内彻底清场。
几个回合下来,李多强感觉到了自己的话在王仲翔心里已不起实质作用,但他还想再找个机会,苦劝一下王仲翔,如果实在不行,那只有再去找王伯翔来出面了。
八月底的夜晚,前半截依旧闷热,令人烦躁。
七点多钟,李多强和杨布拉把雷刚送上了去北京的火车,临行前雷刚再次嘱咐李多强去劝劝王仲翔,要给他说清楚上这种意气用事从根本讲是无理取闹,左右不受法律保护,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李多强说刚子你放心回去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如果能见到钱广,一定带话给他,狗日的放假不回来也就算了,要是再不给老子回信,绝交是迟早的。
当列车载着雷刚远去后,一直在沉默的李多强问杨布拉:“我想再去一趟伯翔家,你去不去?”
“去、去、去,当然去,我也有几句话要、要、要给仲翔说一说。”
到了王伯翔家跟前时,他俩发现只有沿着一条宽不过六十公分的仄路才能过得去,路的右侧是一片断壁残垣,左侧脚下则是一片宽而长的深坑,坑深至少在八九米开外,两个大小伙子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终于到了伯翔家正屋的门口,李多强嘴里嘟囔道,妈的,这才四五天没来,跑马场又变成腊子口了。
看窗户上有微弱的光亮,屋里应该有人,李多强便大声喊上了王仲翔的名字。
王仲翔当然在屋里,听到了李多强的声音,立马应了声,只见他挑开门帘,手里高举一根又粗又长的自制蜡烛出来,一如既往面色低沉地说道:“强哥这么迟了你怎么来了? 脚下看着,小心摔倒。”
进了屋后王仲翔二话不说,客客气气地先给李多强和杨布拉把烟敬上。
烟只吸了两口,李多强便说话了:“仲翔,我看还是抓紧时间搬了吧,这里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可见人家决心是铁定的、动做是迅速的,你还这样绷着有必要吗? 我的话你完全可以当耳旁风,但是你哥交代给你的那几句话你不能不当一回事。他的脾气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固执想过后果吗? 还有,你们家的情况和吴爱民家的情况不一样,根本没有可比性,他家有个神通广大的贾美君,你家有吗? 实话实说,咱现在搬走不吃亏,说穿了你想不通的原因不就是没有占上便宜吗? 你是不是还想和我家比? 那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家分了不止三套房子,而是四套! 因为什么? 因家我家是私房而你家是公房,十五年前我小叔结婚时那房子是哪里来的? 就是燃化局以拆迁为条件分给我家的,今天这三套房子我们家等了这么多年,容易吗? 况且现在面积又大幅度的缩了水,你哪里知道那一院房子是我爷一生的心血? 要不是我爹早把我们的户口分开,我家就会直折一套房子,就是这样的结果,我家将来到手的面积大小都不到当年院子的三分之一。和我家比,你觉得吃亏了没有? 如果不信,你问你布拉哥,我家那时候的房子大小是你家的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