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快说吧,等你好长时间了,今晚咱俩必须好好沟通一下。”廖波说着给李多强点了一支烟。
“怎么说呢,按道理你经历过的事情比我多,现在接触社会上的各种人也比我多,我所有担心你不会没有考虑过,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懂得这些道理,却又什么偏偏要剑走偏锋,非要一意孤行不可? 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一无权力二无财力的平头老百姓,有什么资格闯社会? 我们是经不起风浪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让我们人仰马翻! 以前十几岁的时候不懂事,打打杀杀总算没有出大事,算是万幸阿米陀佛了,可是我们为此也付出了代价,什么代价?浪费了青春、耽误了念书,有人甚至付出了更多更多,不是吃了枪子就是大半辈子关在了监狱里。现在我们已经20多岁,如果还象以前一样,凭着胆子和蛮力在这个社会上混,那还象话吗?现在的社会是什么样子,你比我更清楚,是一个耍手腕玩脑子的社会,是一个凭关系靠背景的社会,我们有什么?我们太一无所有了,你以为我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吗? 都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热衷这些事情长久不了,今年不出事、明年不出事,你能保得住后年大后年不出事吗?人活一辈子图个什么?不就是图一个吃好喝好睡得香吗?是的,我承认我现在瞻前顾后、老气横秋了,锐气已不如当年,但这就对了!人要成熟要学会聪明,不能眼望着火坑里往里跳,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们也没有逼到非要铤而走险的地步,难道只是为了挣钱非得押上前途不可?”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又激动起来了?”
“不是你刚才刺激我的吗?”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么我也请你理解理解我,听我也认真说两句好吧? 从感情上讲,我俩是一个娘奶大的娃,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对我廖波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里,除了我爹就数你最亲,所以我以为我所做的一切你都会理解,但是后来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让我吃惊,你们一个个变得很不实在。在我坐牢之前,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可是自我回来后,颠倒了过来,变成了你们怎么说我怎么做,面子上我是兄弟中的老大,可是啥事都由你作主,我心里什么滋味你想过没有?我们弟兄之间不说,外人怎么看? 不说我廖波是你李多强的哥,反而说我是你的小舅子,当初我为什么要背着你卖大烟?说白了就是被你们几个逼的,尤其是你!”
“被我们几个逼的? 两瓶啤酒没喝大你吧!”
“你还记得当初台球厅开起来后是个啥情况吧? 说是弟兄七个人一起开的,可是你们都在哪里? 你一天到晚不是搞磁带批发,就是忙着廖梅的时装店,三七不对又跑到了广州进什么货,台球厅你来过几回? 布拉子更别说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他露上一面;钱广被他爹妈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就算是偷着出来练上几杆子台球就闪人了;王伯翔每天跑车回来哈欠连天,和我说不上三句话就象死猪一样的睡去;那眼镜子雷刚一天头埋在数理化里,偶尔跑过来转一圈说是来看我,其实图得是自己放松舒坦,我还得陪他说话、陪他玩;该死的张瓜倒是认真地陪了我好几个月,可是后来又被他后妈拽去看娃了,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每天象个老汉一样守在这里,摆球、收钱、算帐、搞卫生,最后睡觉,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少管所里有意思。”
说到这里,廖波双手掩面,两行泪顺着指缝滑了下来。未及李多强有反应,稍倾,他悄悄举指梢抹去了眼角的泪,往回一吸溜鼻子转头往门外大喊道:“再给我拿几个啤酒进来!”
看着廖波眉头紧锁、眼带泪痕,说这几句不至于如此吧?李多强不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眼泪都来了? 不要搞表演好吗?”
“我表演个屁,说起了往事,不由地想起了瓜,心中难受眼泪就下来了,看来我廖波也不算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啊,一晃快三年,这狗日的究竟是死是活,到现在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让人心中实在不是滋味。”说着把眼框里的泪用手指刮去。
“说什么?”
“说我们几个是怎么逼你卖大烟的?”
“好,我仔细说你用心听!自从你们都来不了台球厅的时候,我心中苦闷,整天价闲得干球打炕响,无意中发现了陆广明在卖大烟,原本我也很反感这件事,知道那个球玩意害人不浅,可是转念一想,既然这东西这么挣钱,陆广明刀痕不够深力不从心,我是他心目中的老大,何不帮他一下? 一来是我想通过帮他,可以搏回我先前的号召力,二是那东西来钱快,抛开咱弟兄们这里的生意不说,我是多么想另劈出一块天地,快速积累资本而成就大事。还有,如果当初你们几个就象我刚回来的时候整天价陪着我,如果你们还和先前一样,什么事都是我说了算,我会失落到陪着广明和去卖大烟吗? 这就是我要背着你卖大烟的原因!你说,是不是你们把我逼上这条路的?”
“你今天终于舍得说心里话了,真是没有想到啊。从小到大,你哪一件事情不是心机深沉? 哪一件事情不是有备而来? 你的心思总是要让我猜,从小到大,我陪在你身边,这么多来,我哪一天不是为了你而心惊胆战,哪一天不是危机四伏中过活?生怕你惹祸,生怕你出事,生怕有一天你我会分道扬镳,从此不再是兄弟,你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一心只图自己痛快,现在又把卖大烟的油手擦在了我们身上,你这么说,我不会认同!你卖大烟是你骨子里不安分的因素在做怪。”
“前面你说要搞赌博机,我虽然没有反对,但并不认同,你应该知道,街道办送来的通知上说了,国家已经开始了全方位的整顿,一手要抓精神文明,一手要抓物质文明,两手都要硬,老百姓们必须要规规矩矩才会安全自保,你看那《中华人民共和国居委会组织法》已经实行了快两年,表面上看为了加强城市居民委员会的建设,城市居民群众依法办理自己的事情,促进城市基层社会主义民主和城市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其实说穿了这就是以前的保甲制度,居委会的大妈们就是以前的保长,她们怕会比当年的皇协军更有能力,我们这赌博机一旦一上,人家必会知道,你能保证长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