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番昏沉与懊恼之间来回交替后,陆广明难有睡意,不经意中看到了铁皮柜子下有一支粘满尘灰的圆珠笔,心里立马砰砰砰地跳了起来,那里面若是有笔芯,他就能打开铐子,打开铐子就有可能逃出去,本市高超锁匠的儿子李延诚两兄弟早就把如何打开旧式黄铜手铐、新式不锈钢手铐,以及拇指铐的方法教给了各位弟兄们,陆广明也曾多次亲手实验过,屡试不爽,只要工具得当,透开腕上这副不绣钢手铐一点没问题,假如园珠笔里的塑料管还在,便是瞌睡遇上枕头了,天不亡我。
陆广明屏住了呼息,小小翼翼用脚勾住了圆珠笔,一边看着熟睡的两警察,一边一点点把圆珠笔拨到了自己屁股下面,稍顿了一下,轻轻挪着屁股把园珠笔推移到了暖气管下面,这样他的手就可以拿到圆珠笔了。
握住了圆珠笔,手竟然有点儿发抖,稍事平静调整一下,陆广明拧开了笔管,一摸里面果然有笔芯,心头又是一阵狂跳,他把笔芯抽出来捏在手里,再次向床那边看去,躺着的警察鼾声如雷,坐床边靠墙上那个已经变了姿式,腿虽然还在地上搁着,但身子滑到3床上,头窝着枕在他队友的腿上,如此特别的姿式,呼噜声便变得断断续续了,看得出来,他极不舒服,这会儿瞌睡便是的命。
圆珠笔芯一到手里,陆广明心里便有底了,这塑料管用牙稍微加工一下,透开手铐绝对没有问题。于是从中间掐断了笔管,佝下了身子,看了看笔芯空心这端后放进了嘴里,打算用牙把管口儿往大里豁一点儿,刚用了五六下劲,猛听到床边哐当一响,里面有动静了,吓得他赶紧把半截笔管含在了嘴里,头靠在了暖气片上,假装睡着,并伴以自然的鼾声。
“哎、哎哎,抬一下抬一下,我的腿都让你压麻了。”
“几点了?”
“我看看,妈的,四点还不到,我方便一下去,等我回来你好好睡会儿吧,后半夜我守着。”
紧接着陆广明听到了几声踢踏的脚步声,走到了自己跟前停住了,然后用脚踢了一下他的腿,自言自语道:“妈的,陆广明这怂,心还真大,弄不好一辈子就完了,还能睡得着。”随后打着哈欠出去了,陆广明哪敢答话,继续假睡,很快那人又踢踏着脚步了回来了,感觉他又坐回到了床边,翻起了报纸,一会儿过去,呼噜声响起,陆广明眯眼一看,这弟兄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
稍事迟疑,见已无动静,陆广明把笔管从嘴里吐出来看了看,又放回了嘴里继续加工,……………………(此处以省略号代替)。
透开了手铐,陆广明从墙边拾起自己的衣裤,抱在怀里,鞋找不到了,不敢耽搁,便光着脚蹑手蹑脚从房子里出来走到了楼梯口,定睛一看又傻眼了,眼前是一道铁栅栏门,半个巴掌大的铁锁挂在上面,八分钢管之间的距离最多不过一拃,根本不可能钻过去,陆广明打手握了握钢筋,摇了摇发现有弹性,并不是特别硬,便双手死死握住最中间一根,双腿踏墙,使出了最大劲想掰开,但手一松开,那钢筋又恢复了原状,根本无可能从中而出。
此时若是李延良兄弟俩在,面前这把铁锁根本不是问题,想当初他们曾要教自己不用钥匙用别的办法开这种锁,妈的当时为啥嫌麻烦没有学呢!人有技术多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命,只可惜自己老爹只是模具工人,没有看家手艺。
看着冰冷的铁门,陆广明欲哭无泪,这是命呐,认吧,便想着回去自己把铐子铐好算了,恢复原状,老老实实给人家交代,等待法律的严罚吧,反正是自做自受,跑与不跑都一样,俱是遭罪。
往回走时,手里提着尼龙T恤掉在了地上,用脚一抄,又抱在了怀里,地下恰巧有一滩水,T恤被弄湿了,抱着极不舒服,便甩开提着走,T恤上的水不断滴答脚面上,当快要走回房间时,陆广明猛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了什么,便飞速转身回到了楼梯口儿,抻长了T恤,勒住当中间两根钢筋,踏住墙反方向使劲,再结把T恤结成死扣,试着头能不能从两根钢筋之间钻过去,头若是过去了,身子一定能过去。
反反复复试了十几回后,包括脑袋,浑身上下到处是擦伤还是过不去,几乎就要彻底绝望的时候,身体一空,猛然间终于从铁栅栏里钻了出来。
此时站在铁栏杆之外的陆广明那颗心已经不是跳动了,而是在胸腔里剧烈地迸动,几乎就要冲出嗓子眼来了。
他隔着栏杆从里面抓起了裤子,迅速套上,腰间皮带早已被人家抽去,刚才情急之下没有拿出来,只好解下了绑在栏杆的衣服,抖开一看,长了不少,已经严重变形,无法再穿,便充当皮带系在了腰里,使裤子不至于掉下来。
当陆广明踮着脚、猫着腰下了两层楼梯时,眼前景象使他眼泪差一点掉下来,一道深灰色铁门挡住了他的去路,这是一扇厚重的防盗门,门上没有任何缝隙,门锁也是五保险,看再看,看只有用钥匙才能打得开。
陆广明懊恼至极,不死心地在锁子上拉、扯、拧、转了好一阵子,彻底绝了望,两条腿开始发软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逃跑失败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不会再有任何机会获得自由;意味着警察们醒来之后电闪雷鸣要向自己砸来;意味着自己将会在其后会遭受到更深更重的罪与罚。
铁门阻挡,脱逃无路,折身回去,雪上加霜。
罢了罢了,要不趁着警察还未发现,看能不能再钻了回去,恢复先被铐着的状态,说不定还能蒙混过关呢,一切没有发生过。
想到此陆广明赶紧又复转回去到了铁栅栏门前,解下衣服绑在了钢筋上,钢筋虽已变形,但是经过十来分钟的折腾却怎样也钻不回去了,陆广明欲哭无泪,心中把老天爷诅咒了几十遍,终于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靠着铁门,心中想算了算了吧,不再折腾了,该死的娃娃球朝天,就这样吧。
可是这时候肚子却剧烈地疼起来了,可能是前面一连串的着急和反复折腾,凉气攻心闹起了肚子,一阵胜过一阵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夹紧了双腿,收缩住『肛』门,咬着牙掐住了肚子。
陆广明心中暗道,妈的,厕所在铁门里的那一头,上不了,总不能就地屙在过道里吧,天亮那要是让警察们看见,怕是能把自己先打个半死再会理论。还是咬牙憋着吧,这狗肚子平时不得劲也就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来折磨人。天呐!这大概就是报应啊。
陆广明急切地盼望着有警察能够立时出来,行行好,先救了自己的水火之急再说吧。
就这样呲牙咧嘴坐立不安地憋了好一会儿,左摆右晃实在憋不住了!真他妈的要了命了,再憋就要喷裤裆里了,去他妈的!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干脆到过道那一头解决掉算了,天亮之后他们说不定不会注意到,难受难当,只有听天由命了。
就这样陆广明抱着肚子、弓着腰、弯着腿,蹒跚着往里边走去,当即将到达楼道尽头时,路过了一个房间。屏住呼吸探头往里一望,房间里灯亮着,看样子是一间较为正规的办公室。
里面办公桌、文件柜、电话等办公物品一应俱全,里墙边上有一架钢丝床,床上侧睡着一个胖子,在打着震天的呼噜,从秃头和身形上看,应该是前面那个令人毛怵的王教导了,一个长长的插线板把一台立式电风扇从屋门口连到了床边,正在胖子头顶上呜呜呜地吹着。
陆广明吓得缩回了头,又暗道了一他妈的,今天真是背到家了,如果现在把包袱卸在了领导办公室门口,将是一件异常糟糕之事,天亮后人家若是看到自己把屎屙到了门口,那后果太不堪设想了,不把人整坏那就不算整!万万不可。
陆广明咬着牙、扶着墙正欲复转回去,突然灵光一现,他刚才似乎看到了这间办公室与先前铐着自己的那房间大有不同,前头那间房子的窗户上有细密的钢条,而这间办公室的窗户上好象没有,折身一看果然没有,而且两扇窗户对开着!
陆广明的心又砰砰砰地跳了起来,蹑手蹑脚猫腰过去从窗户上往下一望,借着月光看,也就是三四楼的样子,机不可失,干脆跳吧!不行,跳下去万一把腿摔折,不但逃不了,而且更受罪! 陆广明本能的往房子里环顾了一下,足有四五米长的插线板进入他的视线,这时候肚子虽然依旧在疼,但基本上还能强忍住,要是忍不住就屙在裤裆里,还有比逃命更要紧的吗。
于是他三下五除二把插线板两头摘了下来,同时看到了胖教导枕头下面露出的枪柄,便伸手轻轻抽了几下,却没拿出来,脑子里打了一儿转儿,咽口了唾沫放弃了。
随后他把插线板带插头这一端绑在了窗栏上,将另一头扔了出去,然后把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警衣警裤也从窗户上扔了出去,把胖子的皮鞋用鞋带连起来,挂在脖子里,轻手轻脚抬腿出窗,双手死箍着插线板电绳,踩擦着外墙慢慢向下坠。
这时候他的肚子早已不禁,稀屎噗哧着禁不住顺腿着往下流,还能顾得上这个吗! 手心里勒着的电绳疼得他几欲脱手,幸亏这是麻质电绳,要是那种塑料的恐怕早就断了。
当最后手到了电绳那一端时,陆广明双脚悬空了,回头一看离地还有一大半,六七米的样子,兵贵神速,耽误就是眼泪,跳吧!
于是他眼一闭松开电绳便跳了下来,右脚先落了地,被崴了一下,然后一个狗坐蹲摔在了地上。
顾不许多,陆广明翻身而起,于左右摸到了先前扔下来的衣裤,胡乱套在身上,忍着一身屎臭和右脚疼痛,穿起那一双肥不适脚的鞋,不择方向,不顾一切地冲进了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