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跟亲生父母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子女可能会冲父母发泄、会吵闹,但谭青不敢,就因为这个人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还有一点隐隐的担心,那就是唯恐得罪了对方,那样的话不但得不到好处,有可能已有的一切还会化作空有。
但是跟亲生父母就不同了,无论怎样顶撞和吵闹,臭嘴臭不了心,即便子女违抗父母的意愿,子女也不会担心什么,因为虎毒不食子,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儿,而谭青对于干爸,应该是没有这份自信,她甚至有可能不知道干爸容忍她的底线在哪儿。
这种敬畏,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恐惧在里面。
想到这里,肖毅忽然问道:“你和初恋是怎么分开的?是不是你干爸不同意?”
谭青扭过头,注视着前方,说道:“是的,因为这个男生的家是边远身份的,是在贫困家庭长大的,他有个心愿,就是毕业后回老家,也因为这一点,干妈和干爸坚决不同意……”
“所以你们就散了?”肖毅问道。
“是的,那个时候临近毕业,我们彼此都有意识地避免见面,他连班里的告别会都没参加就走了,他怕分别,我也怕,我也没有参加班里的告别会。”
肖毅又问道:“就这么分手了?以后再也没联系?”
谭青说:“分别后当然不会再联系,徒增伤感,后来我到了部里上班,他为了当地土地开发的事来到部里办手续,我们才再次相见。”
“哦,久别重逢,一定是千言万语、万语千言。”
谭青笑了一下,说道:“云淡风轻,我们甚至都没单独说几句话。”
肖毅点点头,想想也是,若干年后,彼此已经是物是人非,曾经的年少恋情,早已被时光冲淡,不可能再续情缘,能为了当地土地开发的事来部里办事,可想而知,对方应该是一方诸侯了。
想到这里,他脱口说道:“能直接来部里办事,他应该是当地的一方诸侯了,是诸侯,肯定早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呵呵,你怎么比我还关心他的私事,他是什么我没有问,这个问题无需问。”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知道太多。”
“后来呢?”肖毅有点不甘心。
“没有后来。”
“你们没再联系?他再也没去部里?”
“我所在的部门,不是他们对口的部门,他们的业务也不归我管,他来没来我就不知道了。”
“再后来呢?”
“你怎么这么感兴趣?今天如果不是说起来,我都忘了干爸还曾当过一回法海呢。”
肖毅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这个法海当得好。”
谭青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干爸在行使家长的权力,他这个角色当得好,你想想,如果你跟了那个同学,就会离开京都回他老家,那个时候你奶奶还在,你干爸白培养了你这么多年。”
谭青长出了一口气,将身子仰靠在座椅里,说:“唉,这些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后来更没必要想了,过去就过去了,往事扰人啊……”
“那就是说明你心里还有他。”
“如果说有,应该是有那段时光,具体的人和事,早已经模糊了,我早已经未老先衰了……”
“唉,我现在很同情那个人,本来可以留在京城,留在如花似玉的女人身边,却偏偏要回老家发展,有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留在大城市,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我只能说他命儿不强,傻小子一个,这是我对他的断语。”
哪知,谭青却说道:“也许,这正是一个人的魅力所在……”
看得出,谭青还是很敬重那个人的。肖毅说道:“看来,你心里还是有他的。”
“有和没有是一样的,我不会为了不可能的时徒增烦恼,得不到的是最美好的,如果我真的跟他回了老家,你刚才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就会凸显出来,多么美好的爱情,最后也会落入凡俗之中,与其怀念,不如相忘。”
“是啊,言之有理……”
至此,肖毅破译了谭青情绪不高的原因,他感到,对谭青多一些了解,彼此就靠近了一些。
来到边峰的律所,他的助手告诉他们,边峰正在接受省电视台记者的采访。
于是,他们便在会客室等。
肖毅问谭青:“要咨询的问题你都想好了吗?”
谭青点点头:“都想好了,对了,你忘问你了,你真的要打这场官司吗?”
肖毅语气坚定:“必须打,如果不打,所有的事我都不敢往前迈步,如同被绊住马腿的棋子。”
“有这么严重?”
“是的,不瞒你说,行里想提我副行长,前提是去外地任职,我都婉拒了领导的好意。”
“就为这场官司?”谭青问道。
“是的,也许在别人眼里认为这件事没什么,只要能升官发财就行,但我不行,真的不行,心里的这道坎儿过不去,真的过不去。”
“我之所以这样问你,是因为我跟你大多数人的认为是一样的,别人永远不会理解我们内心的所想,既然你坚持这么做,就有你的理由,不管这个理由在别人的眼里价值如何,只要自己认为值就行。”
“谢谢。”肖毅由衷地说道。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眼看快到上午下班时间了,肖毅有些坐不住了。
他忽然想,采访边峰的是省电视台记者,会不会是田妮?田妮是法制频道的主持人兼记者,而边峰的职业是律师。
正想着,会客室的门开了,边峰从外面进来。
他进门后不好意思地和肖毅握手,说道:“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肖毅跟边峰握完手,就将谭青介绍给边峰。
两个人认识后,边峰请他们坐下。
肖毅说:“今天的采访什么内容?”
边峰说:“是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完全公益的,他们一直想采访,我不愿出头露面,拒绝过一次了,后来不好再拒绝了,法制频道的总监是司法口一个领导的夫人,我惹不起,只好从命。这样,咱们先不谈工作,已经到了饭点,正好省台记者也在,一块儿吃个便饭,时间不会长。”
其实,当边峰说到法制频道这几个字的时候,肖毅就想到了田妮,但是他没有问,就说道:“悉听尊便,服从安排。”
边峰听后就笑了,他站起来,说道:“那咱们走吧。”
两个人随边峰从会客室走出来,这才发现,电梯间里,两名记者拎着摄像器材正在闲聊,旁边一个脖子上挂着胸牌的女记者,正在低头看着手里的采访本。
肖毅一眼认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田妮。
与此同时,田妮也看见了肖毅,很快,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后面的谭青身上。
肖毅不等田妮说话,就说道:“小田,真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田妮勉强笑笑,这才将目光从谭青的身上移开,她看着肖毅,机械地说道:“我也没想到,谭市长好。”
谭青认识田妮,她微笑着走到田妮身边,主动伸出手,说道:“你调省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