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呲着小白牙不好意思地笑了。
肖毅又将县里和乡里的人给郝东奇做了介绍。
郝东奇说：“我中午刚还跟王川通电话着呢，怎么下午就出事了？”
侯梅说：“我和孩子得有二十多天不见他了，本来说好明天回来给孩子过生日的，哪知……”
侯梅转过头，看着手术室。
李副县长说：“王川这次在县里班子调整中，刚由副局长升任局长，驻村工作队一般都会由一个副科以上的人带队，考虑到是山区，所有队员每两个月轮一次，他是因为山区下大雪，许多贫困户刚刚领养了羊群，县里已经将他下乡的那个区域划为旅游观光区，所有的羊只一律都不准散养，都要圈养，市里支持给榆树沟一批优质山羊，王川正是听说羊棚被大雪压塌的消息后，跟村民们一道上山查看灾情，半路途中发生了意外。”
郝东奇突然说道：“肖毅，是不是你们银行捐给禾源的那一批羊。”
肖毅说：“应该不是我们捐助的，我们的可能还没落实。”
这是，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个护士说道：“谁是王川的家属？”
侯梅听后就是一机灵，她走到跟前：“我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没有，在这个地方签下字。”
侯梅看都没看就签了字。
护士刚要转身回去，肖毅过来问道：“情况怎么样？”
“手术正在进行，请你们保持安静。”
“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我也说不好。”
李副县长走到肖毅跟前，说道：“肖主任，我刚让人在医院附近的旅店开了两个房间，是不是让家属和孩子先去休息，大人还好，小孩子久待在这里不太好吧。”
肖毅说：“有道理，嫂子，王悦，你们带果果去宾馆休息一下，我们在这里盯着，有消息立刻告诉你们。”
“让悦悦带果果去吧，我留在这里，万一需要签字啥的呢？”
白宗俭说：“我陪悦悦去吧。”
肖毅点点头。
哪知，悦悦眼泪又出来了，说道：“我哪儿也不去，留在这等着我哥出来！”
肖毅说：“即便做完手术，咱们也是看不到他人的，他会从无菌通道直接进入ICU，听话，带果果快点离开这里吧。”
侯梅也说：“悦悦，听话，带果果去吧，陪他吃点饭。”
王悦这才依依不舍地抱着小侄子走了，白宗俭看着田妮。
田妮看看他，又看看肖毅。
肖毅说：“小田，你也回去吧，让白总先把你送回去。”
田妮说：“不用，我打车。”我有个建议，像王川这样工作在一线的扶贫干部，你们应该大力宣传。”
田妮说：“是的，我是这样想的，我亲眼所见，很受感动……”田妮的眼圈就红了。
白宗俭说：“小田，走吧，太晚了，你打车我不放心，我先去送你。”
田妮跟侯梅和禾源的同志摆摆手就走了。
手术一直进行到凌晨四点多才结束。
如肖毅说得那样，他们没有见到王川，王川从手术室的无菌通道，直接入住ICU病房。
院领导和主治大夫接待了家属和县乡两级领导，向他们通报了手术情况。
虽然手术进行了十多个小时，但完成情况很理想，其它部位的损伤得到修复，肖毅这才知道，光王川这台手术就有四五个主刀医生。
看着疲惫的医护人员，侯梅感激地“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们面前，她刚要磕头，就被大夫们拉起。
侯梅说道：“谢谢大夫，谢谢院长，你们就是王川的再生父母……”
院长说道：“家属同志，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大家是怀着敬重的心情给他做的手术。这几位都是我院顶级专家，是最强的手术力量！”
侯梅深深地向他们鞠躬致谢。
大夫又向他们告知术后可能出现的风险，这才离开。
李副县长拉住院长，想请大家吃顿饭。
院长指着手表说：“用不着，对于我们，现在睡觉比吃饭重要。”
肖毅和郝东奇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东方天际已经泛出鱼肚白。
郝东奇开着车，要送肖毅回家。
肖毅摆摆手，说道：“我想走走，还没这么早散过步，你快回吧，还能休息一两个小时，我比你自在，有机会偷懒，因为我现在是两头忙，又可以两头闲。”
郝东奇开着车走远后，肖毅再也卖不动脚步了，他靠在人行道的灯杆上，长出了一口气，两行泪水流了出来，他真怕王川像老胡一样，从自己的眼皮底下飘走。
想想真后怕，老胡飘走后，了无牵挂，但王川却不一样，万一他下不了手术台，他膝下的幼子、老婆，还有相依为命的妹妹，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时下流行一句话：你是单位的草，却是家里的宝。
何止是宝，中年男人，哪个不是家里的天，天塌了，亲人何以为继？
人到中年，有时候真的不是为自己而活！
由此，他联想到自己，虽然膝下尚无孩子，但两位老人即将步入耄耋之年，他们更需要他，他已经有了三年的空档，他不希望留给父母更多的空档，他想让他们守在自己身边，而不是他守在他们身边。
想到这里，他拿出手机，给房主发了一个信息，让他们今天上班准时到银行签字。
肖毅不打算在本单位贷款，他联系了另一家银行。
发完信息，他这才迈着沉重的双腿朝前走去，也许昨天夜里站的时间过长，两条腿就跟灌铅般地沉重，真想找个大池子泡泡澡，无拘无束地泡泡澡。
他忽然想老胡了，想跟老胡泡澡喝酒聊天的日子，虽然自由受到限制，但有了老胡，他觉得自己又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啊，老胡就是他的幸运之星，是他，让自己重归正常的工作生活轨道，如果不是他，估计他最好的结局就是跟管忠在工地上干活。
只是，他再也不能回报给老胡什么了，除去他答应老胡每年清明去给他上坟，他什么都做不到了。
想到这里，肖毅的眼睛又是一热，他下意识地掏出那个黑色的金属壳，在手里慢慢地摩擦了几下，重新放回衣服里。
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老胡的不一般，他看似平凡，平凡得任何人都可以支使他干这干那，但他偶尔对他说的话，却是人生导师级的水准，看似无意，确包含深意。
说起他跟老胡的莫逆之交，不得不说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从苗木垛中救出老胡的那一幕。
滨海市的地里位置，正好处于南北冷暖交界处，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夏天，也不像南方那么潮热，虽然也是四季分明，但温差变化不是那么大。
但有一年的冬天，却冷得出奇，据说刷新了以往几十年的记录。
那一年，监狱绿化带里的绿植冻死到了大部分，开春后，监狱组织人力物力便对绿化带里的绿植进行更新换代。
这天，正在车间劳动的肖毅和另外几个人被临时叫去卸苗木，一捆一捆的鲜活的黄杨苗木，堆在卡车上，遮住了远处的日光。
大家开始解缆绳卸车。
由于站在苗木顶上的人没有一捆一捆地往下扔，而是用脚踹，导致成山的苗木垛顷刻间坍塌，当时老胡正在弯腰拎一捆苗木，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