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真的到了,从贺熙的车窗向外望去,路上都是盘旋而落的枯黄树叶,就连街上的人,都有一种萧瑟落寞的感觉。
“秋天,可真是要人命。”肖亚平随口说了一句。
“是啊,太悲切了。”贺熙罕见的回了一句,“悲切到,连你都能感受到它的悲切。”
肖亚平先是点了点头。
然后立马反驳道:“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有些意外。”贺熙撇撇嘴。
肖亚平冷笑道:“我知道了,像是你们这种富贵人家,肯定平时都是多愁善感,矫情叽叽的,觉得我们这种村里的出来的,看到秋天,就会想到硕果累累,而你们呢,就会想到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的伤感,觉得我们这硕果累累,金黄麦田很俗,我告诉你啊,这一点都不俗,劳动人民……”肖亚平喋喋不休。
贺熙皱眉道:“你快别说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劳动人民的金黄麦田很低俗,相反,我觉得很美好,很有兴致去看看,我觉得俗的人是你!”
肖亚平不满嘀咕着:“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我没这么说过,以前,我也是用批判的眼光是看你的。”贺熙冷冷的说道。
肖亚平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他垂着头。
几次三番,在贺熙的面前,他都败下阵来。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是一物降一物。
按肖亚平自己的秉性来说,他从来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说是一笑了之有些浮夸,反正就那个意思,但是在贺熙面前,他都会因为贺熙的话,而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心理。
难道是因为贺熙是老板的原因,有不应该啊。
在他看来,贺熙当老板,和蒋涛当老板,都是一个样,不过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肖亚平有些抑郁。
“想什么呢,怎么还不高兴了?”贺熙笑着问道。
“明明签了合同,没有得到奖赏就算了,还被批判了,心理有些不爽,也是应该的。”肖亚平嘟囔道。
“说的好,你要这么说,下个月的绩效,我先给你抹了,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人间自有无情。”贺熙开玩笑道。
一听到要划走钱。
肖亚平立时拧巴着一张脸:“别啊,贺董,都是辛苦钱,别这样。”
“够猥琐,从你得病以后,你越来越猥琐了,没有人格可言。”贺熙似笑非笑。
肖亚平正色起来,他说道:“这一次,生死,我想通了很多。”
“说说?”贺熙问道。
“说个毛,这种事情,你不经历,很难懂的,主要都是感情上的事情,感情你知道吗?大龄剩女。”肖亚平嘲道。
贺熙顿时阴着脸,她后悔和肖亚平这个家伙斗嘴了。
贺熙不说话,肖亚平自然也就不再言语了。
不过他以为贺熙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一个老董,没事和下属计较什么,直到贺熙把车开进一家米其林餐厅的时候,他的脸色一变再变。
甚至想赖在车上不下去。
“干嘛啊,当门童要给我停车啊?”贺熙把钥匙递给门童,然后看着肖亚平。
肖亚平哭丧着脸,在门童的微笑下,缓缓从车里遛了出来。
抬头一看。
他心痛道:“贺董,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贺熙没有回答他,因为她已经走了进去。
“冒昧,问一下,这里人均多少?”肖亚平只好把目光投向门童。
门童很有礼貌的微笑着,然后说:“先生里面请。”
肖亚平低着头,咬了咬牙,走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亦或是这里的价格实在离谱,整个餐厅有些空落落的,肖亚平一路上了二楼,才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看到贺熙。
“让他先点。”贺熙冲着服务生指指肖亚平,“因为他结账。”
肖亚平一头黑线。
拿过菜单,肖亚平看到后面的美刀标识,就知道,这顿饭,远比自己要想象的贵。
“意大利焗面和一杯酸橙汁。”肖亚平合上菜单。
“就这些?”贺熙伸手要接。
她的手刚接触到菜单,却发现肖亚平没有松手。
“要不要,我帮你点。”肖亚平诚恳道。
“不用,我自己来。”贺熙夺过菜单。
“那你……可悠着点……”肖亚平咬着牙说道。
“一瓶82年的拉菲,直接开,然后一份三色牛排,一份惠灵顿牛排,三色牛排要配鱼子酱。”贺熙说完,就合上了菜单。
当听到82年拉菲的时候。
肖亚平差点蹦了起来。
“你认真的?”肖亚平瞪着眼睛。
“什么,我不太懂。”贺熙笑道。
“服务生……”肖亚平大喊。
那个服务生又走了回来。
肖亚平可不管面子不面子:“那什么82年的拉菲给我换成桔汁。”
服务生不解:“为什么先生?”
“穷,喝不起。”肖亚平直接坦白。
服务生可能一年也遇不到肖亚平这样的人。
她再三犹豫着,慢慢的退了下去。
贺熙捂嘴笑道:“你看你,笑死我了,一瓶酒而已。”
“你要是这样,我再也不请你吃饭了,还82年拉菲,你当我是土豪啊。”肖亚平埋怨道。
“也就十几万,没你想象的那么贵,你是不是肥皂剧看多了,真没多钱。”贺熙解释道。
“也就十几万?”肖亚平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家里面很穷……爸爸妈妈……”
贺熙扑哧笑了出来。
肖亚平收敛道:“笑什么,还没说完呢,爸爸妈妈经常……”
“好,算我错了。”贺熙立马止住,“别说这些,我受不了。”
许是因为人少,餐厅里悠悠扬扬的放了几首音乐,肖亚平就静静的听着。
一时间,竟是入迷了。
这首歌,正是他给贺童送的那张《献给爱丽丝》。
“你点的?”肖亚平问道。
“算你账上。”贺熙点点头。
肖亚平静静听着,等这一首奏完。
他说道:“人这一辈子,走着走着,就忘了很多东西了。”
贺熙没有反驳。
她看着肖亚平:“这是不可避免的,在人生最初的阶段,在吵闹和哭泣的时候,不懂得去珍惜什么,等到慢慢的长大,想要去回头抓住什么时候,就会被很多,很多东西,比如名利,比如孤单,比如……失去和悲苦,这些东西会推着你往前走……回头想抓住的东西,就慢慢的记不清了。”
贺熙失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连贺童都不在她的身边。
关于,失去,她有话语权。
菜终于上来了。
比起贺熙的晚餐,肖亚平的焗面显得不那么可口。
毕竟在多汁的惠灵顿牛排面前,一份焗面,实在是不太匹配。
不过肖亚平对于这些,并不在意,他埋头吃着自己的那份。
餐厅里,自那首《献给爱丽丝》以后,就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慢慢的,就连灯光都暗了一些,就在肖亚平觉得有些太过幽暗的时候,贺熙第一时间打开了桌子上的老式烛台。
淡淡的,蜡油的味道有些陌生。
“烛光晚餐呢,高级。”肖亚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