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墨垂首道:“学生担心的,就是陛下故意为之。”
徐绩道:“陛下当然是故意为之。”
他走到书桌那边坐下来,指了指桌子上那一堆奏折:“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关墨连忙摇头:“学生不知。”
徐绩道:“这些,都是来自各地官府,廷尉府分衙,还有其他人递上来的奏折,都是参奏我的。”
徐绩在那些奏折上拍了拍:“清一色的参奏我结党营私。”
关墨吓了一跳,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徐绩笑着说道:“这些奏折,从开始有,我就一本不落的都呈递到陛下面前,这些是我看到的,还有我看不到的,御史台的那些大人们可直达天听,无需把奏折交由我转手呈递陛下,你想想,御史台的那些人,骂我难道还会省着力气骂?”
关墨没敢接话。
徐绩道:“后来怎么样了?后来这些奏折都在我这了,陛下一开始还亲自批复,慢慢的,这些奏折陛下都懒得再看,只告诉我说,你自己酌情处置......”
徐绩笑起来:“你来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关墨连忙回答道:“这是陛下对恩师的信任,是陛下对恩师的看重。”
徐绩道:“是啊,确实如此。”
他的手指在那些奏折上轻轻的敲打着,听起来还很有节奏。
“你刚才说,陛下可能是有意让我去和那些国公大将军们碰一碰,这一点你倒是猜对了。”
徐绩笑着说道:“只是你猜错了方向,那么多人说我结党营私,陛下却连问都不问我,这意思还不够明显?”
关墨忽然间就明白了,恍然大悟。
徐绩道:“这结党营私是结的什么党?当然是陛下的党!”
徐绩再次站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些。
“陛下让我去碰一碰那些国公大将军,且对这些参奏我的奏折不理不睬,是因为陛下就是在故意让我有实力,有底气,去和那些国公大将军们碰一碰。”
“这结党营私,有人说是陛下视而不见,陛下他当然是要视而不见,因为这就是陛下希望我做的事,唯有我手里的实力大了,那些大将军们才不敢轻视我,陛下是有意让我站的更高,高到可以替陛下去压一压他们,懂了吗?”
关墨听到这,心里已经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连忙问道:“恩师,这些都是陛下亲口对你说的?”
徐绩瞥了他一眼:“你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蠢?这种话陛下会亲口说出来?”
关墨俯身:“是是是,是弟子说话太不走心。”
徐绩道:“陛下虽然没有亲口说出来,可陛下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了,这世上的人啊,哪有谁能瞒着陛下做什么,满朝文武看不惯我这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可他们又没什么办法,这恰恰就是陛下希望出现的局面。”
他笑起来,心中的得意在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陛下是不会亲自和那么多有功之臣翻脸的,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徐绩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关墨连忙回答道:“是陛下的信臣,大宁的宰相!”
徐绩摇头:“不,不仅仅是这样,有些时候,陛下不能自己做的事需要我来做,所以有些时候,我便是陛下的心,陛下的口。”
说完这番话的徐绩,脸上那种骄傲已经让人无法直视,而他自己却觉得本该就有这骄傲。
而他的言行,也开始影响到他这的这名心腹,想一想,身为吏部侍郎,手中握着的就是官员举荐,任免,分派这样的重权。
再被徐绩这番话影响了思维,天知道他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做出来什么疯狂的事。
好在是这一刻的关墨还没有那么狂热,他只觉得自己是跟对了人。
这一刻徐绩身上散发出来的光彩,全都被他一个人给看到了,所以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荣幸。
徐绩都说了,这是陛下给他的特权,那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天大地大,还有陛下大?
所以关墨立刻就撩袍跪倒在地,额头都已经顶着地面了。
“学生恭贺恩师,得陛下恩信,不管过去,现在还是以后,学生都必会唯恩师之命是从。”
徐绩笑着把关墨扶起来:“我还确实有些事想让你去做,你今日若不来,我也要派人去请你来。”
徐绩回到书桌后边坐下来,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边,是我着人去查的一些东西,事关陆重楼。”
徐绩道:“如今能压在你头上的,也唯有吏部尚书陆重楼一人。”
关墨立刻就明白了徐绩的意思。
现在徐绩虽然安排了不少人在朝廷里为官,可有陆重楼做吏部尚书,这些人若没真才实学还真就安排不上。
然而要想用人,用很多人,哪有那么多具备真才实学还对徐绩忠心耿耿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忠诚的重要性就远远的大于才学品行的重要性。
徐绩语气平淡的吩咐道:“我不在长安城的这段日子,你就只盯着这一个人,只办这一件事。”
他的手在那信封上敲打了几下:“下边的人办事不利索,查来查去,也没有什么能撬动陆重楼的真凭实据。”
他看向关墨说道:“刚才我的话里,什么最重要,你听出来了吗?”
关墨第一反应是真凭实据,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因为他醒悟过来,连徐绩都查不到的真凭实据,难道他接手过来就能查到了?
心思一转之际,关墨就把他刚才想说的真凭实据这四给字,换成了另外两个字。
“撬动。”
“哈哈哈哈哈......”
徐绩听到关墨的回答后哈哈大笑起来,满脸满眼的都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知我心者,唯关墨一人。”
徐绩笑道:“我不管你怎么做,只要能找到足以扳倒陆重楼的证据,那么我必会保举你为吏部尚书。”
关墨立刻就又跪下来,不住的叩首。
“学生多谢恩师栽培,学生定不负恩师厚望。”
徐绩笑着说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在冀州的时候,我便和你说过,将来我要重用你,只要你一直都明白谁才是你的指路人,路就会一直给你指出来。”
他把那个厚厚的信封随手给扔了。
“这里边的东西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别说扳倒陆重楼,甚至都不足以引起什么流言蜚语。”
他看向关墨道:“所以事情你自己酌情去办就是了,最好在我巡视地方归来后,你就已有所成。”关墨却起身,把徐绩刚才扔了的信封又捡起来。
“学生拿回去看看,没有用处的东西,仔细从中找出万一能有用的线索,也不枉费了恩师手下人查了那么久的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