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只是站在那,便像是一座铁塔。
见谢晚舟居然避开自己抛出去的石头,廖亭楼倒也不在意,弯腰又包起来一块更大的,双臂一发力,把石头朝着谢晚舟砸了过去。
谢晚舟不敢硬接,只能往一侧闪躲。
刚避开,那鞭子又到了。
这条长鞭横着扫过来,鞭尾破空的声音格外的尖锐。
谢晚舟一低头躲开,可没有完全躲开,鞭尾扫过了他的头顶,竟然和他的头发缠在了一起。
高无坎冷笑着一收力,鞭子拉着谢晚舟往回退。
谢晚舟没有丝毫犹豫,长刀往后一扫,刀子切不断那条坚韧长鞭,那就把自己的头发切断。
一脱身,谢晚舟脚下发力向上而起,一把抓住刚才甩出去的飞索,身子借力再次向上。
嗖的一声,一支铁羽箭飞了过来。
这箭显然和寻常士兵用的羽箭不一样,箭杆都是铁的,箭羽像是锋利的刀片一样。
大概二十丈外,血浮屠圣将军王欢手里握着一张铁胎弓站在那,似笑非笑的看着那要逃走的人。
这一箭断开飞索,谢晚舟身子再次落下来,人还没有落地,那条长鞭飞过来卷住他的腰身。
谢晚舟大惊失色,下意识的想用长刀将鞭子切开,可还没有来得及发力就被鞭子拉的狠狠落地。
他挣扎起身,尚未站稳,廖亭楼大步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单臂把他举起来后转了一圈,又狠狠的砸在地上。
耶伏芝看到这一幕后就忍不住笑起来,抬起手啪啪啪的鼓掌。
“汉王帐下的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耶伏芝往前走了几步,俯身看向已经昏了过去的谢晚舟:“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宁军的探子。”
“唔......”
许素卿道:“那就剁碎了吧。”
众人抽刀上前,军师肖亭却把人拦下来:“大将军,这人留着有用,还能逼问出一些东西。”
耶伏芝道:“军师大人说的没错,留着,折磨一下,或许还能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许素卿随即一摆手:“那就先把人拖下去,关起来后先断他四肢,我和特使大人去饮酒,稍后再亲自问他。”
肖亭随即带着几个人上前,把昏迷的谢晚舟绑了起来。
昏暗,阴沉。
疼痛,自责。
谢晚舟感觉自己会死,可他不觉得死有多可怕,他害怕的是自己会犯错,已经有了一个错误,不能再有第二个。
第一个错误是他不该来这里,而现在他所害怕的犯错,是担心自己承受不住这些马贼的折磨,从而说出些什么。
好在,军务上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试着动了动,四肢好像已经被断了,没有知觉,但他却回忆不起来自己的四肢什么时候被断的,没有任何痛感的记忆。
“在想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不听话?”
声音在不远处传来,谢晚舟看过去,这才发现在暗处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应该是一间偏房,从光线来看,大概天色已经晚了,距离天黑没剩下多少时间。
所以坐在靠墙位置的那个人身处暗影中很不容易被察觉,如果他不说话,谢晚舟还真的没有来得及注意。
“你是宁王李叱的人?”
那人又问了一句。
谢晚舟装作挣扎,却故意把头往一侧偏,因为在他的一侧衣领里藏着一颗毒药,他现在只想把毒药咬碎。
“药在我这。”
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人扔在地上,发出轻微声响。
那人语气有些轻蔑的说道:“不要再浪费力气了,从你这一身装备来看,你大概就是所谓廷尉府的人吧?”
那人往前探了探身子,最后一抹还能从窗子里进来的阳光落在他脸上。
“我叫肖亭,是血浮屠的军师。”
在这种光线下的肖亭,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等着审判新鬼的判官。
“现在你四肢没有感觉,其实不是被切断了,而是被死死的勒住了,而且已经勒了有好一会儿,你四肢血脉不通,所以你没有知觉。”
肖亭道:“如果你现在愿意配合的话,我会让人把绳子松开,如果你运气好,你的四肢也还有的救。”
谢晚舟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知道我是廷尉府的人,那你知道廷尉府是怎么审问犯人的吗?”
肖亭摇头:“不知道。”
谢晚舟道:“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不过手段比你却比你多多了,而且不会像你这样漏洞百出。”
他身上还被盖着东西,他看不到自己的身躯......所以他反而不怕了。
“让我来教教你。”
谢晚舟语气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真的把我四肢死死勒住的话,那么你不会用一片麻布盖住我的身体不让我看。”
“让我看到了就知道是假的,所以你只是在骗人,你大概是有一种让人麻痹的药物吧?”
谢晚舟问。
肖亭是真的没有想到,廷尉府的人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强。
“你猜得没错。”
肖亭起身,过来把盖在谢晚舟身上的麻布掀开,谢晚舟的四肢果然还好好的在呢。
肖亭说道:“在漠北,伤药比金子还要金贵,你用一箱金子,未必能换来一箱伤药......但是在这有一种草叫鬼不惊,碾碎了之后涂抹在身体上,涂抹在什么位置,什么位置就会失去知觉。”
谢晚舟道:“好东西。”
肖亭道:“确实是好东西......我的兄弟们如果受了伤的话,又没有合适的伤药,又找不到郎中,伤口溃烂之后疼痛难忍,就只好用鬼不惊抹在伤口上,这样他就不知道疼了,不知道疼的等死,比痛不欲生的等死终究要好一些。”
谢晚舟皱眉:“原来是毒草。”
肖亭看了他一眼:“你懂得不少。”
谢晚舟没理会他这句话。
肖亭道:“给你用的就是鬼不惊,但你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如果用的多了,身体也会腐烂,如果是用在伤口上,会让腐烂变得更快,非常快。”
谢晚舟一怔。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刚才肖亭说的那些话,受了伤而不能被医治的人,不得不抹上鬼不惊来麻痹身体,可是却会加速腐烂,也就是说,这东西能让伤者加速死亡。
肖亭抽出来一把匕首,切开谢晚舟的衣袖,匕首停在谢晚舟的胳膊上。
“现在我只需要在这里轻轻划一下,你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细小的伤口逐渐腐烂,但好在你不知道疼。”
“你会看着那伤口一天一天越来越严重,你无能为力,我们也无能为力......还有一个好在是,现在是初春而不是夏天,如果是夏天的话,你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蛆虫在你腐烂的伤口钻来钻去。”
肖亭看着谢晚舟的眼睛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廷尉府审问犯人的时候,是不是有比这更残忍的方式,但我们没有了,这就是最残忍的。”
他停顿了片刻后说道:“大将军让我问你,如果我们能帮你们打败黑武人的话,大将军能不能得到封赏。”
谢晚舟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疑惑。
似乎是看到了这疑惑,所以肖亭立刻说道:“我们都是中原人,虽然是在中原活不下去才到漠北来的,可毕竟是中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