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真从将领队列中走出来,朝着夏侯琢抱拳:“练兵千日,用在一时,狼猿营已经做好进攻的准备了,请大将军把主攻的是交给狼猿营!”
夏侯琢看向坐在一边的李叱,李叱道:“看我做什么,我刚跟他们说完,军务事你来决断。”
夏侯琢随意点了点头,看向高真道:“眉城的那个缺口,已经能够利用,既然你为狼猿营请战,那我就把这破城的是交给你了。”
高真俯身:“多谢大将军成全!”
夏侯琢道:“狼猿营的人,每一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你需谨记,不可因为贪功而冒进,不可因为心急而冲动,若是因你指挥不当而导致士兵们死伤惨重,我会按照军律砍了你。”
高真肃立行军礼:“请大将军放心!”
夏侯琢道:“回去准备吧,今夜进攻。”
高真领命,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进攻的策略,李叱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准备的东西也早就已经准备齐全。如果没有狼猿营的话,对眉城的进攻不会选择在晚上,黑暗中敌人看不清楚他们,他们也一样看不清楚敌人。
而且黑夜进攻,就算是小规模的队伍突入进去,极有可能因为后续队伍跟不上而导致进去的人全军覆没。
夏侯琢走到大帐门口往外看了看,天色不是很好,有些阴天。
他点了点头:“等了几日,总算是等来了个好天气。”
阴天,好天气。
天色大黑之后,狼猿营的士兵们开始朝着眉城靠近,他们为了这一天已经等待的太久了。
狼猿营的组建,就是为了应对蜀州这边地势复杂的战场。
可是进蜀州已经快两年,狼猿营还没有迎来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厮杀。
出发之前,高真对这群汉子们就说了一句话。
“今夜我们去证明给所有人看,狼猿无敌。”
他们出发的时候,每个人都分得了一个麻布的披风,土色,湿漉漉的,水泡透了的麻布披风。
他们每个人的手肘和膝盖位置,也都提前包裹了一层厚实的布,或是皮子。
因为他们要在距离城墙二里远的地方,就不能再走着靠近,而是爬过去。
爬二里远,说起来这并不是多难的一件事,可真要是做起来的时候才知道,爬二里路有多累。
有些阴天,但是云层并不是很厚,月在云层下若隐若现。
这群小时候可能喊过身披麻袋头顶锅盖这样话的汉子们,真的身披着麻袋朝着敌人前进着。
黑暗中,他们在地上爬行,土色的麻袋让城墙上的守军难以辨认出来。
在这样的夜幕中用这样的方式前行,蜀州军可能都完全没有料到。
高真爬在队伍的最前边,动作并不是很快,因为他们还要保证尽力不发出太大的声音。
城墙上。
今夜当值的蜀州军将领姚生儒带着一队亲兵,举着火把,在城墙上巡视。
走到那个缺口位置,姚生儒停了下来,他站在缺口处往外看了看。
“宁军已经有五六天夜里没用抛石车进攻了,这就说明他们可能随时会在夜里突袭。”
姚生儒看向四周的守军:“都打起精神来,宁军若要攻城,必会选择此处。”
在城墙上的守军全都应了一声。
而在缺口处,不少工匠和士兵正点着火把在修补城墙。
可是修补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因为他们夜里修补,白天宁军就会继续砸。
石块和泥土还没有固定住,就会再一次被砸的坍塌下去。
姚生儒看了看那些修城墙的人,沉默片刻后抬起手往外指了指。
“放火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呼的一声,一层火箭放了出去。
火流星一样的箭落在远处地上,姚生儒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似乎是没有什么异样。
就在那片地上,中箭了的狼猿营士兵忍着刺痛,忍着火烧,趴在那一动不动。
好在是他们进攻之前,所有的麻袋都被水浸泡透了,防备的就是敌人随时都可能放出来照明火箭。
然而,中箭的人,还是要忍受着钻心的疼。
直到所有的火都熄灭下去,他们才能动。
高真深呼吸着,他身边的士兵就中了一箭,可那个年轻的汉子,连一声都没坑。
“我们会赢。”
高真声音很轻很轻的自语了一声。
每隔一段时间,眉城上的守军就会朝着城外放箭,那是用来查看有没有敌人夜袭所用的火箭。
每一次把火箭放出去,看到城外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心里都会松一口气。
城墙上火光通明,然而这火光的照亮下,却让城墙上的士兵身影看起来有些扭曲。
城外的人看他们有些扭曲,他们看城外,觉得那是深渊那是黑洞。
飘扬在城墙上的旗子早已不是蜀州军的战旗,而是周字大旗。
裴旗在眉城称帝后,定国号为周,自称周夫子后人,这面旗子倒是打的真够大,也不枉他名字里有个旗字。
作为裴家的子孙,却抛开裴家的血统,也许在裴旗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就足以说明他正在走向衰落。
或许他自己是觉得裴家虽然为传承千年的世家,可却撑不起皇帝的分量。
但他自己难道不再想想,他这个蜗居于眉城一地的皇帝,真的有多大的分量吗?
号称周夫子的后人,并没有给裴旗带来更多的帮助,也换不来百姓们更强的支持。
就连他手下的士兵们,也不习惯自称为周军,还是更愿意叫做蜀军,如果非要有另一个称呼,也许当初大楚府兵的称号他们更容易接受些。
府兵曾经是荣耀的,且站在荣耀的最高处。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蜀州军了,也早已不是府兵了,只能是周军。
火箭落在城外远处的地面上,将军姚生儒盯了一会儿不见有什么异样,又交代了几句后带着他的亲兵离开,继续去巡查其他地方。
宁军在大概六七天以前就停止了晚上对眉城的攻击,这当然会引起周军的警觉。
他们猜着宁军会夜袭,所以每一个晚上他们都会无比的紧张。
城墙上这个巨大的缺口,也许不是城墙的致命伤,而是周国的致命伤。
姚生儒带着巡逻的队伍走了之后,缺口处的工匠和士兵就继续修补,可他们也都明白,所做的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老吴......”
一名周军士兵从腰带上把烟斗摘下来,塞上烟丝,问自己身边的同伴要不要。
老吴摇了摇头:“你还是别点了,一会儿被头儿看到,又要骂你。”
正准备点烟斗的士兵姓赵,他听到老吴的话停顿了片刻,然后苦笑。
“骂就骂吧,谁知道我哪天就战死了,不想亏待了自己。”
他说着话,把烟斗点上。
抽一口,烟丝在烟斗里燃烧的声音,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