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杨迹深未死,武亲王心急如焚。
筹备了三个月之后,一支十二万人的楚军队伍朝着外草原开拔。
他们穿过了京州和豫州,又穿过冀州,从国门北出,穿过那片茫茫戈壁,真的杀到了草原上。
木尔坦以为大楚皇帝只是气话,根本没当回事。
他甚至因为自己的使者被杀,其他人被羞辱,还真的想率军南下。
被手下人劝阻,说草原人皆为骑兵,攻打中原大城,并无经验,要打,不如先派人了解之后再打。
就在木尔坦还在想着怎么了解攻城之术的时候,武亲王亲率十二万大军,从江南到塞北,走了一年还多,杀来了。
那一战,木尔坦开始并未在意,在他的地盘上,他的兵力还比楚军多的多,他怎么可能认怂。
一场大战,十二万楚军带着悲愤之意而来,人人悍不畏死,再加上武亲王领兵入神,三战三胜,杀铁鹤人六七万,余者皆逃。
木尔坦大怒,亲自率军来攻。
于是,近五十年来,以步兵战胜骑兵,而且是以少数兵力对抗,最终取得大胜的战例就这样发生了。
这一战,直到现在还被中原的将领们所提到,而且还在不断的学习。
武亲王用长枪阵,破了草原的轻骑兵。
铁鹤人见武亲王的队伍多数为步兵,木尔坦还以为,以优势兵力之下,直接用骑兵冲击敌人,也能轻而易举的获胜。
二十万铁鹤骑兵冲击差不多十一万楚军,最终的战损比例高达七比一。
铁鹤人损失了近八万人,而武亲王这边的兵力损失不过一万多人。
木尔坦大惊失色。
于是派人抓来杨迹深,在阵前威胁武亲王,如果不退兵的话,那就在阵前将杨迹深杀掉。
武亲王为了救他弟弟,只好装作铁石心肠。
他说,我领兵而来,不是来救我弟弟的,而是来扬大楚国威的。
你们竟敢冒犯大楚,不打到铁鹤王庭,我必不会收兵回去。
木尔坦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手下人劝说,不如还是以杨迹深为条件,只要武亲王退兵,他们就把杨迹深还回去,大不了再给一些赔偿。
武亲王接受了木尔坦的求和,急切的把杨迹深接了回来。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阵前,他对木尔坦说的那一番话,是打破了杨迹深心里最后一份亲情的铁锤。
武亲王说我不是来救弟弟的,我是来扬大楚国威的,杨迹深就那样看着武亲王,然后狂笑吐血。
回到大兴城之后,杨迹深被皇帝加封为德亲王,位在武亲王之上。
可此时的杨迹深已经性情大变,心中也只剩下滔天恨意了。
大概只两年后,杨迹深就联络了去过北疆的另外几个皇子谋反。
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说动那几个人的,居然和他串谋起来,暗中积蓄力量。
他们冲击东宫抓住了太子,然后逼迫老皇帝让位。
老皇帝又怎么可能会被威胁,下令武亲王率领禁军剿灭叛贼。
杨迹深暴怒,让他那几个兄弟直接把太子砍了,那一刻,他无比狰狞。
可是那几个兄弟却怕了,没有杀掉太子,反而是护着太子去投降了。
最终,那几位皇子被贬为庶民,过了几年后,老皇帝心一软,又都恢复了身份。
而杨迹深......被凌迟处死。
左武卫将军杨景元带上本部兵马为先锋,率先朝着东南方向突围。
而此时,大批的左武卫士兵在廷安县城外构建防御工事,突然说要撤退了,连他们都有些茫然。
而这,恰好是武亲王故意为之。
早在两天之前。
武亲王对召集手下众将议事。
“唐匹敌用兵,可谓神鬼莫测,此人头脑之缜密,行事之稳健,决策之精准,皆为我生平仅见。”
“要在这样一个人,统筹大局周密安排的数十万大军围困下,辗转腾挪,拉扯出来一条缝隙从而突围出去,应该如何做?”
杨景元说:“王爷,属下觉得应该分派兵马,各自为战,从而牵制宁军东奔西走,这样才会促使宁军的合围出现裂痕。”
武亲王点了点头,他又看向聂启泰:“你以为如何?”
聂启泰道:“我觉得杨将军看法极好,属下也以为,当分派兵马左右冲突,把宁军兵力来回拉扯,才能有可乘之机。”
武亲王笑道:“你们两个所说的都很对,你们皆是有将才之人,若是对付别人率军合围,以你们两个的想法,便可破敌而出,但......”
武亲王话锋一转。
“对付唐匹敌,你们两个这般想法,却并无胜算,确切的说,是毫无胜算。”
“唐匹敌用兵,最喜揣摩人心,他最擅长之事,也是站在我们的这个位置来推测我们的想法,你们所想到的,皆为唐匹敌所想到的。”
杨景元问:“王爷,那我们该如何拉扯出一条缝隙,突围出去?若我们按兵不动的话,岂不是给了唐匹敌合围的时间?”
武亲王笑道:“就是按兵不动。”
他一边走动一边说道:“我是不是让你安排大量斥候往东南方向探查?”
杨景元回答:“王爷确实吩咐过,而且王爷说不用担心被宁军察觉,因为瞒不住,索性就不瞒了。”
武亲王点了点头:“那我是不是又安排人,分派大量兵力,在廷安县城外构建防御工事,挖沟壑,建土墙,设置拒马。”
聂启泰道:“王爷是安排属下去做的。”
武亲王又道:“我是不是还安排半数骑兵,在宁军渡河的时候去露一面,想试探出宁军是否有伏兵?”
杨景元道:“回王爷,是属下带骑兵去的。”
武亲王道:“那我如此安排,唐匹敌会如何想?”
手下将领全都愣在那,一时之间,无法推测出唐匹敌会怎么推测。
武亲王微笑道:“唐匹敌那样的人,若我和他兵力相当,各方面条件都一样,我与他胜负,也是五五之数。”
听闻此言,左武卫的将军们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他们不愿承认这一点。
在他们心中,武亲王就是永远的神,不可被击败的神。
唐匹敌再强,也不能和他们的武亲王相提并论。
武亲王继续说道:“如今他兵力众多,我若想在正面战场上赢他,无一分可能,所以我才会做出那些安排。”
武亲王一边走动一边说道:“我安排斥候,是让唐匹敌知道,我有突围之心,我安排构建工事,是让唐匹敌知道我有死守之心,我安排骑兵袭扰,是让唐匹敌知道我有突袭之心。”
他看向杨景元:“我让唐匹敌知道我有这么多心思,却一事无成,唐匹敌如何想?”
杨景元张了张嘴。
武亲王道:“他会感慨,觉得我老了。”
武亲王笑了笑:“他还会遗憾,他那么年轻,而我,他心中唯一的对手却已经老去,是为英雄迟暮,他会替我惋惜,为他自己遗憾。”
“他还会想着,我老了,所以用兵就变得格外谨慎小心,再无以往时候那般凌厉,也许他还会想着,若能与四十几岁时候的武亲王打一仗,那才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