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叱还要再劝,澹台压境摇头:“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走的,我推测西域人只是害怕黑武人,所以不得不组成联军,但他们也怕我父亲,不敢真的打,大概也只是想牵扯住我父亲不让他过来支援。”
兖州有渤海人在猛攻,现在凉州西域人又来了,整个北境都处于外敌的压迫之下。
李叱凭借一己之力要扛住三处的外敌侵入,这种情况,实在太难了。
众人站在城墙上沉默着,良久之后,李叱对夏侯琢说道:“暂时不要告诉士兵们凉州那边有外敌来犯。”
“嗯,我知道。”
澹台压境道:“兖州那边......”
夏侯琢:“也不要说,毕竟我们连消息都没有。”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再次沉默下来。
两天后,东北方向,黑武人朝着未名山发动了进攻。
按照以往的打法,因为敕勒人有骑兵优势,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反冲锋,借助居高临下将黑武人压下去。
可是这次,多了铁鹤人的十五万骑兵在旁边虎视眈眈,敕勒人的骑兵也不敢轻易往外冲了。
山坡上,黑武人密密麻麻的往上爬,这种压迫感,让守城的敕勒人每一个都脸色凝重。
“早知道......”
一个敕勒族的长老张嘴说了一句,后边的话没敢说出口,他本来想说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在黑武大营里的时候不反。
可是这话他怎么能说出口?
当时大汗布勒格狄就要被折磨死了,他们不反,大汗会死,他们也都会死。
“我们之前粮草不足的时候都没有怕过,现在我们粮草充沛,你们反而怕了?”
沭阳川扫视着那些族人,语气严厉起来:“如果当初我们的祖先,在遇到一点挫败之后就跪下来投降的话,这个世上连我们都不会有,早就已经亡族灭种了。”
他指向山下的黑武人:“你们跪下来求饶黑武人就会怜悯你们了
?当初留下来的敕勒十三部,已经有七部被屠杀的一个人都没了,是那时候我们跪的不够好吗?!”
布勒格狄听完沭阳川的话后举起弯刀:“唯有死战,才有活路。”
黑武人上来了,敕勒人靠着他们他的城墙和宁军留下的弓箭,一次一次把黑武人逼退,可是黑武人队伍后边的督战队更凶狠,退下去的黑武士兵又一次一次折返回来继续往上猛攻。
“大汗。”
沭阳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带兵继续守城,我带着骑兵杀下去。”
布勒格狄道:“你现在是大汗,不能冒险,我带骑兵冲锋一次。”
沭阳川还要再说什么,布勒格狄已经招呼了一声:“撒桑,咱们走!”
他儿子撒桑应了一声,还瞥了瞥沭阳川,眼神里依然都是不屑,然后大步跟上了他父亲。
“孩子。”
布勒格狄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们父子两个必须冲在最前边,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我没有把大汗的位置传给你,可你却要像大汗那样去冲锋在前......”
“父亲!”
撒桑道:“你把可汗的位子给了沭阳川我不服气,作为男人,我不服气才对,可咱们家的人,不管是不是可汗,都要冲锋在前,这是我还小的时候父亲就教过我的。”
“嗯!”
布勒格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次不一样了,如果......我被敌人困住的话,你能把骑兵带回来,就不要管我。”
“父亲,如果是我陷进去了,父亲能把骑兵带回来,那也不用管我。”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然后大步走向他们的战马。黑武人的攻势越发猛烈,如果不用骑兵冲锋一下的话,他们修建的木墙也阻挡不住黑武人。
可是山下有十五万铁鹤人的骑兵,每个人都知道,这次下山,可能回不来了。
“敕勒人永远都是草原上飞的最高的雄鹰!”
布勒格狄呐喊了一声,率先上马冲了出去,撒桑紧随其后。
木城的寨门打开,骑兵呼啸而出。
一如既往,骑兵的反冲锋,有居高临下的优势,战马的速度奇快,又一次将黑武人杀的狼狈逃窜。
他们的战马在黑武人的队伍里疾冲而过,他们的弯刀在黑武人的身上刀刀见血。
骑兵犹如洪流一般冲下,黑武人开始后撤。
山下。
铁鹤部的首领是吾儿瓦,他是铁鹤可汗的亲弟弟,在铁鹤部,亲王被称为特勤。
坐在那匹高头大马上,吾儿瓦举着千里眼观看,见敕勒人的骑兵冲下来后,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微微上扬。
将千里眼递给手下,吾儿瓦把弯刀抽出来指向前方。
庞大的铁鹤部骑兵开始向前移动,逐渐加速,很快就形成了冲锋的洪流。
这是不可避免的交战,只要敕勒人的骑兵敢往下冲,铁鹤部的骑兵就一定会围堵过去。
“铁鹤的骑兵,天下无敌!”
吾儿瓦一声大喊,俯身加速。
两股洪流撞在一处,每个人的厮杀却都是在那一瞬间。
骑兵交错而过的那一刻,刀就能决定生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对面是嗜血的敌人。
敕勒人是天生的骑士,可他们的装备远不如铁鹤骑兵,人数更不如。
撒桑知道,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的话,父亲一定回不去,父子两个,总得有一个回去才行。
“我的人!”
撒桑大声喊着:“跟我朝着铁鹤人的大纛杀!”
带着他的部众,撒桑迎面冲向吾儿瓦。
“哈哈哈哈哈。”
吾儿瓦看到一支千八百人的敕勒骑兵就敢冲过来,立刻放肆大笑起来。
“灭了他们。”
吾儿瓦挥刀一指,铁鹤部装备精良的骑兵开始碾压过去。
在看到儿子竟然率军冲击铁鹤部中军的那一刻,布勒格狄就知道儿子是要牺牲他自己。
他是一位父亲,他做不到自己转身就逃。
“迭部!”
布勒格狄朝着自己手下的将军迭部喊了一声:“你带骑兵回去,不准违抗!”
说完之后,布勒格狄带着他的亲兵朝着儿子追了过去。
很快,那些敕勒族的勇士就被铁鹤部的骑兵吞噬了进去,像是无数勇敢的小舟冲进了风浪之中,却也消失在风浪之中。
迭部带着大部分敕勒族的骑士趁机返回了山上,他们回望的时候,看到了敌人骑兵形成的大海中,有血浪在翻涌。
不久之后,铁鹤部的骑兵到了山下。
吾儿瓦在山下勒住战马,伸手往前指了指,他的两名手下催马向前,把他们弯刀上挑着的人头举的更高。
那是布勒格狄和他儿子撒桑的人头。
“啊!”
城墙上,沭阳川双目血红的嘶吼一声,然后缓缓的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