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他风尘仆仆,但是却没有坐下休息,而是一直保持着很直的站姿。
唐匹敌出门之后就看到了那年轻人,上上下下打量,确定自己从没有见过此人。
而那年轻人也看到了唐匹敌,也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确定这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兄长。
年轻人快步走到唐匹敌面前,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竟是双膝跪倒:“兄长。”
唐匹敌伸手想扶他,看到了年轻人胳膊上的黑纱。
一瞬间,唐匹敌的眼睛就睁大了,下一息,竟是站立不稳有些摇晃。
“父亲九个月前去了,我是父亲收养的孤儿,在兄长南下之后不久就跟在父亲身边,至今已有数年,我办好了后事之后就南下来找你,已经走了九个月。”
年轻人跪在那说话,唐匹敌也缓缓跪了下来:“谢谢你......送父亲最后一程。”
半个时辰后,将军府。
书房里,年轻人对唐匹敌说道:“父亲去年就病重,却不让我给你写信,说你要成就大事,不可扰了你,撑到了过年后,药石无用,父亲还是走了。”
唐匹敌坐在那,早已泪流满面。
此时脑海里都是在草原上父亲对他说话的样子,告诉他,既然要回去,就要做一个大英雄。
那天在草原上,夫子两个聊了好久好久,夕阳西下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草地上的笑声还飘荡出去那么远。
“你......是怎么跟着父亲的?”
“我本来是埃斤的奴隶,我是中原人,随家里人走行商,被草原人劫掠之后,我们一家都被抓了,父母病故,只剩下我一个,父亲见我可怜,去求埃斤把我要过来。”
年轻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可他的眼神里那种悲伤,让人看了心里都一阵阵疼。
“我原名叫元无忧,父亲为了让草原人不怀疑,所以给我改名叫唐青原。”
唐匹敌抬手在唐青原肩膀上拍了拍:“以后留在我身边吧。”
唐青原点头:“好。”
依然那么平静,他像是一个害怕打扰到了别人的孩子,平静只是他掩饰着自己的小心翼翼。
“跟我来。”
唐匹敌拉了唐青原一把:“咱们去大营,我告诉他们一声,我弟来了。”
“我离开家太久了,父亲在草原上怎么会染病的?”
唐匹敌带着唐青原去大营的半路上,一路走一路询问。
虽然父亲有些旧伤,可父亲是武师,身体比常人健壮不少,他是陪着父亲在草原上修养的已经好的差不多之后,唐匹敌才安心离开。
唐青原看向唐匹敌,似乎是欲言又止。
“说吧。”
“好......可能,是太过想你。”
唐匹敌的脚步停下来,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匕首刺在他的心上。
“是我不孝。”
唐匹敌低下头,那种痛苦怕是谁也无法真正理解。
“父亲说,兄长你是在救天下,救天下也可以说是为天下尽孝道,所以不是不孝,是大孝。”
唐青原道:“父亲还说,以一老而尽孝道,不如让全天下的老人都能安享晚年,前者事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后者事却可名留青史。”
唐匹敌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
“兄长。”
“嗯?”
“我在草原上,父亲教我习武数年,我可以从军吗?”
“可以,你到我亲兵营来吧,先从一个什长做起......”
唐匹敌的话还没有说完,唐青原却摇头:“让我去别的将军部下吧,而且......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兄长。”
唐匹敌怔住,这个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少年郎,心中却有如此坚硬的一面。
“请兄长成全。”
唐青原俯身一拜。
“好......”
唐匹敌道:“你可到罗境将军账下听令,我会给你安排好。”
“不用。”
唐青原道:“若是兄长去知会罗将军,我还是会被照顾,父亲说,男儿当自立,临终之前父亲教导我说,不能提到唐青原,就让人想到那是唐匹敌的弟弟,而是提起唐青原,就要让人想到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他看向唐匹敌认真的说道:“一会儿,兄长就说已经把我送走,我自己会到罗将军那边投军效力。”
说完之后,唐青原再次俯身一拜。
这个少年,如此倔强。
“那,你不要去罗境军中了。”
唐匹敌认真的说道:“我正好要派人去宁王那边送信,你带上书信赶往冀州......不,你直接赶往龙头关,我猜测宁王大概会在那里坐镇,将书信交给宁王之后,你就留在那边,如今兖州被外寇入侵,你想靠自己,那边更适合一些。”
“好。”
唐青原居然没有任何不愿。
他只是问了一句:“我该去何处领军服?”
半个时辰之后,一支十人队的斥候在大营里集结完毕,等待着唐匹敌的军令。
队伍里有一个新来的士兵,是临时加进来的,其他斥候对这个新兵都很陌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
但既然能加入这支斥候队伍,那就足以说明他具备一名合格斥候的能力。
唐匹敌走到队伍面前,取出一封信交给斥候什长方显怜:“这是你要亲手交给主公的书信,你带队赶往冀州龙头关,若主公不在,你再询问主公去处。”
方显怜俯身:“遵命!”
唐匹敌看向唐青原,可是那少年只是一脸平静的站在那,一身崭新的军服在他身上穿着,倒是那么合体。
“出发吧。”
唐匹敌摆了摆手。
“是!”
方显怜应了一声,带着十人队上马。
唐匹敌本想多交代几句,可是却见唐青原对他微微摇头,所以唐匹敌也只好看向方显怜:“你们都要多加小心,一路上并不太平。”
“大将军放心,我们必会把书信面呈主公。”
方显怜行礼,拨马而行。
十人队离开苏州城朝着北方赶路,为了尽快到龙头关那边,他们都是一人双骑。
“小兄弟。”
方显怜觉得好奇,朝着唐青原喊了一声:“你是哪儿人?怎么会突然被安排到我这边。”
唐青原回答:“我是塞北人,从塞北到这一路走了九个月才到苏州,可能是因为我熟悉塞北情况,所以大将军安排我也去那边,应该是用的上。”
这理由十分合理,所以方显怜也没有多想什么。
“你练过武吗?”
方显怜问。
唐青原还是那般平静却态度端正的回答:“练过几年。”
方显怜嗯了一声,一个在塞北生活的少年,还能孤身一人从塞北走到这苏州城,九个月,安然到达,其实足以说明这少年不是寻常人。
他们背上这一路走了一个月的时候都没有遇到什么波澜,每天的日子都像是重复着过一样,赶路,休息,赶路,休息,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