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在松鹤楼掌柜段继师的身后有一人迈步而出,这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模样,身材已经发福到有些走形,肚子腆着,低头的时候,大概不会看到自己的鸟。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悲哀,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悲哀。
他从松鹤楼里出来,走过段继师身边。
段继师说:“你可能有些勉强。”
中年胖子说:“我儿子十九岁了,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混暗道的,豫州城里混暗道的人有一半尊敬我,其中却没有他。”
段继师点头:“懂了。”
中年胖子回头看向坐在那的曹猎:“惊谪候,你说过,你生而高贵,也历来高贵,所以你的朋友不多,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叫金满堂。”
曹猎道:“你儿子叫金展意,我知道。”
金满堂笑起来,很释然的笑。
他迈步继续向前:“老段,最先走出来的人会更容易被记住,对不对?”
段继师再次点头:“我会帮你记住。”
金满堂腾空而起,两条大袖像是吃饱了风的船帆,用衣袖硬生生的挡住了长鞭。
砰地一声,两条衣袖尽碎。
用两条衣袖为代价,换了那条长鞭在半空中停滞。
下一息,金满堂已经掠至雁北城身前,一掌朝着雁北城的心口位置拍落。
雁北城的长鞭在左手,长剑在背后,他右手抬起来,中指食指并拢往前一点。
这一点,就在金满堂的掌心。
两指透过,掌心洞穿。
那一刻,金满堂的眼睛骤然睁大。
雁北城轻叹一声:“你是混暗道的人,不该在这。”
金满堂道:“我是混暗道的人,我今日若不能在这,以后也不能了。”
雁北城忽然有些悲伤起来,他轻叹一口气后说道:“我以为你是为了钱不要命,毕竟惊谪候很有钱。”
他悲伤,是因为他明白了,金满堂也是来赴死的,也是因为感情而来赴死的,与他一样。
于是便有了些悲伤。
金满堂笑起来:“就是为了钱啊,为了以后我孩子手里用的是干净钱。”
他说完这句话后忽然发力,用被洞穿的手握住雁北城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握拳朝着雁北城的面门砸了下来。
长鞭兜回来,噗的一声将金满堂的脖子刺穿,从后颈刺入从咽喉处刺出。
雁北城道:“走的慢些,我大概还能追上你。”
金满堂的尸体缓缓倒了下去。
楼子里,曹猎抬起手,用笔把雁字后边的几字划掉,写下另外一个字。
一。
果然开始一开始。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牌到底有多大,所以雁北城出现在了松鹤楼门外。
没有时间去用小牌来试探对手的牌,所以直接出了一张雁北城这样的大牌。
用一张大牌来逼出对方的大牌,还能把李叱安排在这条大街上的人全都调动起来。
金满堂被杀,雁北城又往前走了几步,从他开始迈步的地方到松鹤楼门口,只有五十二步,他已经走了十步。
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来说,五十二步的距离实在算不得有多远,可也正是因为他是高手,所以才能走出了十步。
雁北城再次看了看松鹤楼的正门,眉头皱起来。
有一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一把剑站在松鹤楼门口,他只是比金满堂出来的稍稍慢了一些。
雁北城如何杀金满堂他看的很清楚,可他没有出手相助。
这似乎是很不近人情的做法,甚至和人情没有一丝关系,只是冷血无情。
在金满堂倒下去之后,这个抱剑的年轻人才走出松鹤楼的正门,朝着雁北城而来。
雁北城没有再继续迈步,面对强大的对手,迈步都是破绽,他不是觉得自己不行,这只是该有的态度。
抱剑而出的人是岑笑笑。
“你们打算一个一个出来?”
雁北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岑笑笑,这样年轻的对手,雁北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放松下来。
岑笑笑不说话,只是看着雁北城。
雁北城又问:“你不出手还在等什么?”
岑笑笑还是没有说话。
雁北城道:“那只好我先出手了。”
刚才金满堂出来的时候他也止步不前,这不代表他给了对手尊重,而是给自己生命以尊重。
此时这个年轻人一言不发也一招不出,他又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耽搁,所以习惯了后出招的雁北城只好先出招。
就在他迈步的那一瞬间,岑笑笑却转身走了。
这一下把雁北城看的懵了,那个年轻人转身就走的时候,甚至都完全没有在意他自己空门大开。
如果不是怀疑他是故意为之,雁北城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就该出手。
可是岑笑笑真的走了,转身朝着松鹤楼后边过去。
“你走不掉。”
雁北城手里的长鞭一甩,鞭子顶端绑着的那把利刃就扫向岑笑笑的后颈。
这条鞭子有一丈半,手腕的抖动给了长鞭一个推波,而鞭子的抖甩又将这股力量扩大了不止一倍。
岑笑笑的长剑没有出鞘,动作极潇洒的把手伸向背后,长剑在他掌心里转了一圈。
当的一是,转动的剑鞘把鞭子顶端的利刃弹开。
再看时,岑笑笑已经脚下一点掠向松鹤楼后。
“你不要追他了,你当松鹤楼里没有别人陪你了?”
松鹤楼掌柜段继师走向雁北城:“你该面对的人是我。”
雁北城发力往前一冲,人在半空中向后一甩长鞭,鞭子随即扫向段继师的咽喉。
段继师竟是直接抬起手抓向鞭尾,对鞭尾上的利刃完全不在意。
啪的一声......长鞭居然真的被他一把攥住。
段继师单手握住鞭尾,手往后一拉,手肘向前压住鞭子,胳膊再一转一挑,硬生生把雁北城拽了回来。
雁北城显然有些恼火,他一转身同时发力,像是被段继师收回来的风筝,可是却比风筝快百倍,瞬息之间就到了段继师面前。
他一指点向段继师的心口,段继师的左手抬起来挡住,那两根手指就点在他的掌心。
就在不久之前,金满堂的掌心,便是如此被雁北城点出来一个血洞。
可是这一次雁北城却没能成功,甚至手指上传来的反震之力,让他都不得不吃了一惊。
可再看时,才注意到段继师的双手上都带着特殊的手套,看起来像是布的,然而隐隐约约透出的金属光泽足以证明这手套的坚韧。
“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
段继师一拳砸向雁北城的咽喉,雁北城脚下一点人退出去,同时将长鞭甩起来缠向段继师的脖子。
段继师依然毫无顾忌的用手去抓鞭子,可是眼看着要抓住的时候,鞭子抖了一下,鞭尾甩出来一声极为清脆的声响。
啪!
鞭尾上绑着的利刃敲打在段继师的手掌正中,打出来一串火星。
段继师皱眉,他忽然一弯腰抓起来一块青石板,这石板厚重足有百斤,他拿起来的却好像是一块木板一样轻松。
眼看着雁北城还要去追岑笑笑,段继师将石板砸向雁北城。
雁北城回身一抖长鞭,鞭尾又抖出一个甩尾,啪的一声打在石板上,竟是将石板击断。
可是在这一瞬间,段继师的手从石板后边伸出来,一把攥住了鞭子。
“你走不掉。”
段继师再次发力往回一拉。
雁北城居然松开了手,那条长鞭就被段继师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