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风流笑道:“不管他是想到了第一层还是第二层,他都会赶回来争夺白山军的兵马。”
梅无酒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下来,看起来他脸上依然有些难以抉择的犹豫。
慕风流笑了笑说道:“大王应该很清楚,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也应该知道,若二日争辉,必有一灭......那大王是想成全吕无瞒?”
梅无酒摇头叹道:“可是一旦我杀了他,名声......”
慕风流道:“败者才在乎名声,胜者的名声永远都不会坏,因为胜者说了算。”
梅无酒一怔。
慕风流道:“况且,这其中还有一处关键......”
梅无酒立刻问道:“是什么?”
慕风流道:“和山河印反目,表面上来看可不是大王你的原因,而是梅无酒失手了。”
梅无酒又怔了一下。
当初可是他劝说吕无瞒反了山河印的,但这事确实只有他和吕无瞒知道。
表面上看起来,的的确确,更像是吕无瞒因为办事不利而反叛出山河印。
慕风流继续说道:“山河印还在呢,财力物力雄厚,当初大王和吕无瞒在冀州,是为他人做嫁衣,暗中控制李叱而夺天下......”
他看向梅无酒道:“现在不一样,大王你已经是大王了,而且你已经有争天下之力,若是此时向山河印示好,山河印未必会拒绝大王的好意。”
梅无酒的眼睛转了转,似乎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
慕风流道:“大王如今就是李叱了,山河印与其费力去控制李叱,不如辅佐大王......”
他笑了笑道:“而大王又那么了解山河印,可以借其力,等到了时候再把山河印一脚踢开。”
梅无酒缓缓吐出一口气:“先生可以帮我试试吗?”
兖州与豫州山河万里,他们还不知道山河印的门主都已经嗝屁了。
慕风流起身抱拳道:“我当为大王尽全力。”
梅无酒也起身:“那就多谢慕先生了,若此事成,慕先生就是第一功臣。”
一个时辰之后,西京城里的一座普通民居中。
慕风流从门外进来,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的那个人,连忙紧走几步俯身一拜。
“拜见少主。”
这是一棵可能早就已经死了的树,以曹猎的知识之渊博,也认不全北方的树都叫什么。
尤其是兖州这边,光是寒松就分许多种,他看着却都差不多。
还有进城之前看到的那一片林子,他问是不是杨树,得到的答案说那是白桦。
总觉得北方的物种比起南方来要差了许多,就拿树来说,南方树的种类好像远远超过这寒苦之地。
可偏偏就是看起来都差不多的东西,最是难以分辨。
比如......梅无酒和吕无瞒。
曹猎站在院子那棵枯树旁边已经好一会儿,抬头看着天空,似乎是在发呆。
慕风流进门之后就快走几步,俯身一拜:“拜见少主。”
曹猎只是嗯了一声,然后问:“梅无酒上当了吗?”
慕风流摇头:“他让我以为他上当了,但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在试探我,而且我若真的给他联络了山河印的人过去,多半他想的是如何顺藤摸瓜。”
曹猎笑了笑道:“他那样的人,一旦做出了选择,怎么可能会轻易反悔......”
他把视线从天空中收回来,指了指那棵枯树:“这棵死了的树到底叫什么?”
“没死。”
慕风流回答:“那是腊梅,正常来说,再有一两个月就要开花了,开花之前不长叶子。”
曹猎笑道:“连树都会装死。”
他搓了搓手,转身往屋子里走:“我们本来就没打算指望梅无酒能上当,确切的说,本来就没指望他会上这个当。”
慕风流笑了笑道:“所以另外一个当,他一定会上。”
曹猎进了屋子,坐下来后,侍从已经把泡好的茶和棋盘摆好,似乎已经推算好了慕风流回来的时间。
两个人对坐,曹猎抓起来盒子里的两根木签,朝着慕风流示意了一下。
慕风流指了指其中一根,曹猎张开手,那是一根长签,另一根是短的。
曹猎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执黑。”
慕风流道:“让子,少主先请。”
曹猎笑起来:“先生还是那般自信。”
慕风流道:“主要是我老,老了就狡猾,越老越狡猾的人就越是喜欢后发制人。”
曹猎楞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可认识一个年轻人,与我年纪差不多,别人都以为他是菜鸟,可他就喜欢后发制人,而且用的比谁都要好一些。”
慕风流笑着说道:“少主说的是李叱?”
曹猎嗯了一声:“除了他还能是谁,你还见过哪个人能把后发制人运用的如此纯熟,而且格外有效。”
慕风流道:“喜欢后发制人的人,一般都很难对付,这样的人最起码具备两个很大的优势,其一是沉得住气,其二是大局观好。”
曹猎笑道:“先生这自夸,有些不掩饰了。”
慕风流哈哈大笑,他等曹猎先落子之后才跟了一手,然后继续说道:“我给梅无酒出谋划策,若不出意外,吕无瞒应该会尽快赶回西京。”
曹猎嗯了一声,看着棋盘,这才落了两颗子就好像在沉思一样。
“先生觉得,他们俩谁会赢?”
慕风流回答:“他们俩谁都不会赢,少主才是赢家。”
曹猎叹道:“喜欢后发制人的人,大概还有一个先天的优势,先生刚才忘记说了。”
慕风流问:“少主指的是什么?”
曹猎笑道:“先天的脸皮厚,连拍马屁都比别人显得更自然而然。”
慕风流道:“少主这话说的不都对,后发制人的人大概脸皮都会厚一些,我是后天积累,可不是先天而来,那个人才是真的先天不要脸。”
那个人......
曹猎忍不住笑出声,虽然李叱毁了他的大半产业,毁了他的身份地位,最主要的是,可能他父亲也已经因此而遇难。
但是不得不承认,曹猎对李叱真的是有几分佩服。
他总觉得那个家伙,是真的集合了所有成功者该有的特质,在别人看来可能这些特质都是不好的,比如锐意不足,比如手段不狠,若做枭雄,这两样不足就基本上不可能做的了枭雄。
然而李叱却就是这样,最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曹猎又落了一颗棋子,然后问道:“这兖州,如此苦寒疲敝,先生觉得真能成事?”
慕风流道:“少主,不是我觉得兖州能成事,而是留给少主的地方实在不多了。”
曹猎愣了一下,然后就又笑起来:“先生说话真的是......一会儿马屁拍的舒服,一会儿针刺一样让人心里不快。”
慕风流道:“自古以来,不会拍马屁的臣子和只会拍马屁的臣子,都不是好臣子。”
他看向曹猎认真的说道:“做臣子的,如果不让主公心情愉快,只会针锋相对,那样太考验君臣关系了,所以拍马屁这门手艺,一定要学好,而若只学了这一门手艺,大概也就是个总管太监的才能。”
曹猎被他这话逗的又笑起来,然后落了一颗子。
片刻后,曹猎说道:“只盼着李叱那个家伙,暂时不会打兖州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