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九龄:“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事,包在我身上。”
高希宁叹道:“残暴无情的大王啊,你把他赐死吧。”
李叱道:“先把猪养了再赐死。”
他问:“你们来,是因为廷尉军的事有结果了吗?”
高希宁点了点头:“曹紫萝被抓回去,刚送到豫州城后不久,我们就知道是谁了。”
她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我本以为,他会想办法把曹紫萝救出去的,可是他选择立刻就逃了。”
李叱问:“是杜颜?”
高希宁嗯了一声:“是......消息一传回豫州城,他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所以这个才是廷尉军到现在为止,办过的最难的一个案子。”
难在人心。
固镇县。
易容到了此地的杜颜往四周看了看,眼神戒备。
他有长眉道长教他的那么多本事,易容,乔装,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熟悉的事。
如果不是成为了佼佼者,他又怎么可能会成为千办。
其实从这次南下随军到豫州,他一直都有不好的预感。
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可是又觉得他在冀州最初都是吕无瞒安排,豫州这边,未必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哪怕是山河印的高层,也许都不知道,因为吕无瞒也要为自己留后路。
然而他怕了。
在山河印门主被抓的消息传到豫州的第一时间,他就选择逃走。
进了县城之后不久,顺着大街走到一家客栈外边。
杜颜使了个眼色,手下人随即四散出去,有人在周围戒备,有人进了客栈去看看环境。
他鼻子抽了抽,闻出来客栈里有人在吃火锅,还是蜀州那边的人喜欢吃的辣锅。
那味道很浓。
然而这里不是蜀州,这里也很少会有人吃辣锅,他熟悉这个味道,是他熟悉有个人喜欢吃这样的火锅。
那个人会自己熬制辣油,配制高汤,而且他吃火锅和北方人的习惯不一样。
北方人只有在冬天才会吃的多一些,而他,无论冬夏,只要闲下来就一定要吃。
所以杜颜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迈步走进客栈。
于是在客栈的正堂,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坐在火锅前吃的满头大汗。
年轻人大概二十四五岁左右,没回头,只顾着吃。
杜颜走到那人对面坐下来,看了看桌子上没有准备别的碗筷,于是叹了口气道:“小气了。”
他对面的年轻人摇头道:“大人从来都不喜欢吃,也不喜欢我吃。”
这个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廷尉军百办的锦衣。
杜颜问:“你做好选择了?”
年轻人叹道:“大人逃走都没喊我一起逃,所以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他像是吃饱了,放下筷子,双手抱拳。
“百办虞红衣,见过千办大人。”
杜颜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懊恼的说道:“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名字可真难听。”
年轻人道:“大人说过,大人还说过,这名字就和我爱吃的红汤一样恶心。”
杜颜道:“若早知道会是你来拦我,我就不说那么过分的话了。”
他问:“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年轻人点头,认真的回答:“来得及,不过大人改不改,和大人会被怎么判,没什么关系。”
杜颜道:“那就不改了吧,你的名字,确实和这红汤一样恶心。”
这客栈不大,门窗又封着,气味流通不畅,所以火锅的味道就显得浓了些。
蜀州人爱吃的辣锅,开锅的时候,红汤翻滚,看着有一种火中取食的错觉和快意。
虞红衣是蜀州人,不管他对于蜀州的记忆也只剩下了红汤火锅。
或许更应该说,那是对父母的记忆。
他的父亲是蜀州阳竹人,大楚科举的一甲探花,之后就一直留在都城,等待礼部的分派。
可因为没有钱送到吏部通融,便也就一直都是候补官员。
一甲殿试的探花,按照正常来说,放到地方上最不济应是一县之主。
可是吏部这边就一直说没有实缺,让他等候消息。
人有大才,却郁郁不得志,不过他在都城的这段时间,倒是名气更大了些。
在都城等了三年,也没有等来吏部的任命,于是无奈悲愤之下,只好返回蜀州老家。
娶妻生子又十年,日子过的清苦,想要谋生赚钱,还不能被人知道。
身上有功名,不能做生意,甚至连务农都不行。
虽然从没有做过官,但是若被眼红嫉妒的人发现他经商或是务农,举报上去,官府要办他倒是快的很。
有钱打点就没事,没钱就等着朝廷的批复吧。
这十年,一家三口日子过的确实艰难,若非妻子娘家时时接济,怕是连糊口都不能。
回蜀州十年后,忽然间时运就转了。
羽亲王杨迹形被封地冀州,临行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虞红衣的父亲。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羽亲王到冀州需要大量的人才,于是派人往蜀州请他出山。
羽亲王在都城再不成事,再不被他父亲待见,可那也是亲王。
一句话,吏部立刻就做出安排,将虞红衣调入冀州为官。
一家人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只要上任便是同知,从五品,算是冀州府治的副手。
这算是飞黄腾达,人生际遇一朝更改。
然而他父亲不会做官,确切的说,是不会做一个贪赃枉法同流合污的官。
所以到了冀州之后,被排挤的几乎没有容身之处。
再到后来,虞红衣十六岁的时候,冀州府出了大事,府治连功名和节度使曾凌的矛盾爆发。
虞红衣的父亲在这件大案中受到牵连,在府衙中触怒了连功名,被连功名下令活活打死。
母亲带着虞红衣到羽亲王府求助,羽亲王府连门都没开。
虞红衣便决定自己报仇,可就在这时候,连功名事败被杀。
此时此刻,坐在杜颜的面前,看着那翻滚的红汤,虞红衣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以往的那么多事。
一幕一幕,在他脑海里不停的闪现。
也许是因为他的父亲遭受过很多不公平,而他......也一样。
杜颜说:“我确实是真的很讨厌你的名字,就像是讨厌你爱吃的这红汤。”
虞红衣缓缓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