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太阳晒屁股了,你还在睡?”罗天运的声音传了过来,马英杰的睡意一下子惊得无影无踪,他赶紧从床上来了一个鲤鱼翻身,迅速地坐好说:“是罗市长啊,我,我,”马英杰结巴了,他怎么解释呢?老板的电话来了,他还在问是谁,而且被老板质问这么晚还在睡觉,显然是工作不努力的原因,一离开老板的视线,工作就不主动,不积极,这怕有些在老板面前无法解释了。再说了,马英杰做秘书的时候,可从来没迟过到的,总是早早就到了办公室,早早地为罗天运把开水烧水,办公室打扫干净,文件归类的归类,不要的处理掉。两年的秘书生活,马英杰算是尽职尽责的,可离开老板才几天,他怎么就睡着了呢?
马英杰一阵阵难过和内责,梦中马良也不见了,那支可以为他解决秦县的神笔更是无影无踪。而他面对老板的指责时,竟是哑口无言,无从解释。
“你回吴都了?”罗天运接着问了一句。
“是的,罗市长,昨天想找您请教和指导一些问题,听说您在省里开会,我就留在吴都等您回来。您已经回来了吗?”马英杰赶紧解释,他在吴都的原因。解释完后,马英杰突然想,老板昨晚没回来,这是秘书何先晖告诉他的,他问过何先晖,何先晖说罗天运要在省里呆两天,除了开会,还有事情办,具体是办什么事情,何先晖也不知道,马英杰当然也不能多问。本来想约何先晖一起喝个酒,聊聊天的,可何先晖的孩子在学校上体育课时,摔断了腿子,他急着赶到医院去了,他和何先晖的见面也不得不取消。只是老板怎么就知道他到了吴都呢?是何先晖说的吗?何先晖不像话多的人,而且孩子摔伤了,他应该是陪在医院里,不会拿这点小事情在老板面前汇报吧?当然马英杰猜测归猜测,在老板面前,他可不敢去问这些的。
“我还在省里有事要处理,下午回来。你小子长进了,孟成林家的大门也为你敞开着,不错嘛。才离开我几天时间,可长出息了。”罗天运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可是在马英杰的耳朵里,这字字句句如匕首突然刺向耳根一般,他似乎看到了大淌大淌的鲜血,浸过耳根,漫向全身。
随之而来的疼痛,迅速遍及马英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把每一个细胞都塞得满满的,膨胀得让马英杰后背便是冷汗淋漓,他没想到那么晚,他的行踪被人注意到了。很显然,他来吴都不是何先晖告诉罗天运的。那么这么晚还在留意马英杰行踪的人,肯定是罗天运的耳目的。罗天运什么时候有耳目,而且耳目这么晚还在为老板盯人,马英杰跟了老板两年,竟然一无所知,想想恐惧感就令马英杰不寒而栗。原来他还真的不懂罗天运,更不懂孟成林。他和他们之间隔着大海,隔着长江,而他竟然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在孟成林面前大谈特权主义,竟然以为孟成林会对这一套话有所欣赏,竟然还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官场的游戏规则。什么叫无知者无畏,在这个早晨,马英杰算是活明白了,原来他在官场,只是一名无知者。
官场的边,马英杰都还没有摸着,否则他会那么没头没恼地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吗?会让罗天运在一大早用电话追进来问他吗?他给罗天运留下怀疑的把柄吗?唉,衙门深以海啊,马英杰居然在衙门内呆了几年,没明白很多道理。他还真的以为怀着干一番事业,一心为公的心境去了秦县,幼稚得很。他出入的政府大楼,人员进出管理得非常严格,不仅有武警官兵把守大门,而且进入的人,还得出示身份证,没有身证份,说不出去哪个部门办事的,一律不让进。马英杰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相信电视和报纸的,他曾经还把这样的一段话剪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当大力倡导立党为公,执政为民。作为一名**的官员,应当心里装着群众,凡事想着群众,工作依靠群众,一切为了群众。政府办公大楼,尽管是提供给干部办公用的,但由于干部“办”的是“公”事,是为“公”众“办”事的场所,因而就不能冷淡公众,拒绝公众,不能成为公众的禁地。伟人**说过:“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一刻也不脱离群众。”这就要求各级官员经常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同时也要求把机关的大门打开,欢迎那些送上门来的群众,倾听他们的意见和要求。如此,才能“一刻”也不脱离群众。当然,作为政府机关,为维护正常的工作秩序,出入要有一定的管理制度,但是,制度宜简不宜繁,基点要放在以平等的态度热烈欢迎公众来访上。如果那个宽敞的政府大院容许外来车辆停放,办公大楼里又有热情接待群众的场所,周围群众就不会有“衙门深似海”的疏离感,而会换成一种亲近感。
当时马英杰才刚刚进入吴都市的政府大楼,他还真的相信官员们都有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而且他也想着有一天,他做了官后,一定要好好为人民服务。现在看来,多好笑啊。抱着为人民服务的想法去做官,简直等于白痴加二杆子。幼稚不说,还让人怀疑有精神主义洁癖症,把自己塑造得多伟大似的,其实古话说得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连自己都不考虑的人,还会去考虑别人吗?
于是马英杰说:“罗,罗市长,”他刚这么开口叫罗天运的时候,声音却颤抖着,也结巴着。可是无论如何,马英杰必须给罗天运解释清楚,就继续说:“我不是有意去孟书记家里的。真的,罗市长,我不是特意去的。”马英杰一再强调他不是来找孟成林的,可他深更半夜从孟成林家里出来,给人的遐想留下了太大的空间。
深夜去领导家里,要么是心腹,要么就是送礼。而这两条对于马英杰来说,都似乎不对。可是在这样的深夜里,马英杰偏偏就出现在孟成林的家里,这样的消息传到罗天运的耳朵里,说他不在意是假话,说他没想法,也是假话。那个人是马英杰啊,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倾注着全部心血培养的接班人,更是他放不下的那个丫头的保护人。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交给了马英杰,还有哪个人有马英杰在他心目中的份量重要呢?
“可你偏偏就去了孟成林家里。”罗天运的语气变得很冷。马英杰的后背又是一股冷汗往外冲,他必须对罗天运说清楚,可是他还是有顾虑的。毕竟孟思思看他的眼神,包含的内容很多,他清楚这个女孩在迷他的萨克斯和葫芦丝,而思思在酒吧被人欺凌的一幕,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思思那对玉兔儿,极不安份乱摆动时,他目睹了,而且他当时的血液那么迅猛地往上冲过,他对她的身体有着直接而又本能的反应,那种反应是他在前妻安琪身上,甚至是在栾小雪身上都不可能出现的激烈反应,他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是他却愿意去守住这段不光彩的秘密,为思思,也为他内心曾泛起过的那种冲动。这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谁见了谁都能够产生激烈与冲动的。有时候就是一种天意,一种缘份,也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状态。这种状态偏偏出现在孟思思身上,而且偏偏她还是孟成林的女儿,这种巧合不让罗天运误解才怪呢。现在,他的行为既然被罗天运如此误解,他就不得不对老板讲昨晚的实情。在女人和官场之间,马英杰还是选择了官场,大约罗天运当初放弃栾小雪,也是同样的心境吧。马英杰在这一刻竟然如此猜测着老板当时的心境,这一猜测,倒让他和罗天运更有相通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