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张轩能记住这一分人情,等他死后,能施恩于子孙。
他观张轩所做所为,虽然严苛,但也不像是忘恩负义之辈。
不过,他的心思,张轩当时并没有想到,是回去之后,细细推敲,才把握住文安之这分心意。
文安之派出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吴梅村。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使臣,一个使臣要代表国家的体面。必须文采,应变能力,名望,甚至相貌都有要求,而且吴梅村这一段时间在张轩身边,看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做。
但是在外人面前,吴梅村已经是张轩的心腹了。
这一件事情办下来,吴梅村也能放出去独挡一面了。
毕竟如郑廉一般,吴梅村总不能在张轩身边一辈子。
当吴梅村出使到扬州之后,这个消息迅速来到了北京。
阿济格听了,心中一动,顿时觉得打瞌睡遇见了枕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阿济格毕竟不是多尔衮,多尔衮的威望,是阿济格所没有的,他迫切需要建立威信,不仅仅是皇帝那边看,也给两白旗的人看。
而如今南朝遣使商议牛庄之战的俘虏事宜。他立即觉得机会来了。
将已经分为奴隶的俘虏再次集中起来,先与吴梅村谈。
阿济格狮子大开口,大提三千多俘虏,总要要十万两白银。
不过吴梅村与南京方面商议过后,却是同意了。
十万两银子,对清廷或许重要一些,但是对于张轩来说,却并不是那么重要。
有了这个开头之外,阿济格派人细细与吴梅村谈,吴梅村得了文安之的暗示,一副要与清廷建立与辽宋一般的关系,让顺治称张轩为叔。如此前提之下,双方才能继续谈下去。
阿济格对顺治的颜面似乎不在意。很快就同意了。
随即双方的谈判就进入细节之中,只是如此一来,双方的分歧就大了。
总体来说,谈判的事情,有这样几样。
首先是划地,将
两方一些有争议的地方,划分开来,首先是就是辽东金州卫,与鸭绿江以西,千山以东,这一片狭长的沿海地带,因为从这里能直接威胁到辽东盛京。
但是吴梅村决计不同意。
阿济格这方面提出,让四川让出川南等地。交换这些地方。
当然了阿济格也不傻子,之所以让川南,是因为川南以及岌岌可危了。
李定国这一两年虽然没有大打,但是小打,却没有少过,而且川南多有土司,这些土司在清夏之间来回摇摆,吴三桂虽然压也派人争取,但是总就比不上夏朝钱多。
更重要的是,这些的地方都是控制在吴三桂手里。
吴三桂听闻多尔衮死了,跋扈之态,越发嚣张。
阿济格自然要打压一番。
这一件事情,双方唇枪舌战,议论不绝。暂且谈不拢。
第二件事情,就是互市。
南北之间,有太多的东西可以互补了。
两淮之间的盐,与南方的粮食,都是极其需要的。
纵然张轩在盐政上采取非常措施,又大力开采川盐,但是夏朝民间,盐价腾高,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提高产量,并非一日两日就行了,而今张轩措施能让各省百姓能吃上盐,已经不错了。
至于粮食,南方本来就是主要产粮区。
这几年没有打仗,虽然谈不上风调雨顺,但是张轩的治理还算得力,民间元气恢复了,粮食也有几分积累。但是清廷这边,北方赤地千里,绝非一日可以恢复的,更不要说,清廷连年征战,几乎是竭泽而渔了。
所以说,清廷官府粮食尚有一些,但是民间早已缺粮,缺的厉害。
这一件事情,吴梅村虽然没有直接点头,却是暗示可以通过的。毕竟这一件事情,是两便之事。
至于阿济格其他的事情都是小节了。
只是谈判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谈判期间,双方都约束双方士卒休战,从武兴年间开始的,双方斥候见面就厮杀,必取对方首级而后快的局面,得到了缓解。而今双方的斥候,即便是远远的看见了对方,也是遥遥对峙,剑拔弩张,然后缓缓的后退,只到双方退到百步之外,才敢转身回去。
一时间,似乎两国真有休战之意,从崇祯年间天下大乱到而今,二十余年,天下方才有一丝太平之色。在南京很多士子大臣,并不知道这议和的虚实,反而欢欣鼓舞,对他们来说,不打仗却是一件好事。至于枢密院却不知道按住了多少封下面将领的奏书。
第二十八章
阿济格教子
阿济格听了下面人回报。
清廷这边负责谈判的是冯铨。
冯铨乃是明朝阉党中人,名声很坏,但是在多尔衮入京的时候,选择了迎降,被多尔衮看重,成为多尔衮线上的人。甚至投降清廷的一些东林党人,还攻击冯铨,冯铨在多尔衮面前说,他在明朝的时候,是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只是而今是清廷之臣,前朝之事,早已该一笔勾销,而这些人不过是想重启党争,将多尔衮当成崇祯一般糊弄。
多尔衮大怒,连杀好些人。
不过,冯铨能做到这番事情,他的节操又能高到什么地方去。
作为官场老人,而今的局面如何能看不清楚。
多尔衮一死,他就想这跳船的可能。
只是而今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阿济格听了冯铨的汇报,挥挥手让冯铨走了,对身边几个儿子,说道:“你觉得南朝真有议和之意吗?”
一个儿子说道:“看南朝所为,重新划界之事,恐怕不成,但是互市之意,甚诚。估计真有议和之心。”
阿济格看着这个儿子。傅勒赫,算是他剩余儿子之中,年纪最大的儿子了,但是说的话,甚不得阿济格之心,阿济格根本不说话。
“孩儿以为,这不过是南朝的缓兵之计。”一个声音说道。
阿济格一看,却是他另外一个儿子劳亲。劳亲继续说道:“南朝兵锋虽利,想来敢战之兵,不过十余万而已,当是当初跟随老贼入江南的班底,或者南朝那位平定湖广之地收降的明军。”
“而父王在朝鲜数破夏军,细细算来,夏军折损精锐七八万之多,跨海而来,自然都是精锐,这些人折损太多,南朝那位的位置恐怕不稳当了。所以,南朝那位才想缓一缓,休养生息。”
阿济格说道:“不错,多劳你说的对,而今天下两虎相争,这张轩虽然借着裙带子起来的,但是打仗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可小窥。他想做什么,不要听他说,要看他如此做。”
“这数年来,南朝与荷兰打了一仗,与我朝争四川,争朝鲜,处处开战,特别是朝鲜之战,我朝损失不少,夏军也有损失,特别是粮草,火炮,数战以来,我军俘获南朝火炮,就有数百门之多。”
“兵员或许易得。但是这火炮却未必容易。”
“南朝想缓一口气,却是真的。”
傅勒赫立即说道:
“孩儿知错了,如此说来,我们不该与南朝谈。”
阿济格摇摇头说道:“错了,我朝也要缓一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