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扬在淮河之上,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是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出去了。”
兵危战急,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哪里有他海上运粮来的轻松。这个年头,一个个看上去精明强悍之辈,登上领兵大臣之位,都没有一个好结果。连卢象升这样的人,都战死沙场了,故而沈廷扬固然有报国之心,却不想轻易踏入是非之场。
沈廷扬离开临淮的当夜。
数十艘大小船只,乘着夜色来临淮北边淮河对岸,
大小船只都隐藏在芦苇荡之中。
“大人,有一点不对劲,对面的船只似乎与我们当日所遇见的船只不大一样。”周辅臣的亲兵说道。
周辅臣此刻在一艘小船只上。
小船不过数米长,一两米宽,上面只能乘坐十几个而已,连船帆都没有,只有船上似乎压着一些重物,一桶一桶的,不是别的,就是火油。
周辅臣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如果牵制住官军水师一日一夜。
这个问题对周辅臣来说,几乎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水面之上,又不是陆地之上,陆地之上可以层层设卡,攻破一道,还有一道争取时间,但是水面之上,能如此吗?
周辅臣并不看
好,而且临时建起来的浮桥有什么防御能力,周辅臣什么也不用做,乘船撞上去,这浮桥准会变成稀巴烂。与其寄希望于浮桥,还不如寄希望于天气。
让老天爷大风大雨数日,这船只出不了港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样一来,人也渡不了河。
思来想去,周辅臣只想到这个办法,就是先发制人,让敌人先慌乱起来,才能更好的争取时间。所以他才做今日之事,他抬头看着月亮,此事的月亮只有一半,他心中暗道:“上游已经准备好了吧。”
周辅臣所在的位置,往西几十里处。
灯火通明,无数人在正忙碌着,一艘艘小船横排在一起,正在努力的拼成一条船桥。
张轩身边,无数火把照明,远远看上去恍如白昼。
“命令。”张轩铁青着脸,说道:“所有人轻装,只需带随时武器,还有十天干粮,其余的东西全部不要,不管是帐篷还是别的。”
张素说道:“是。”
张素知道,眼前这一切让张轩失望了。
他以为他能做到如同解放军渡江一样,井井有条,一口气搭建数道浮桥,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计划早就分解好了,每一个营头都安排好了,但是事到临头,还是一片慌乱。
张轩本想不打火把的,毕竟这么多火把聚集,明晃晃的,数里之外,就能看到火头,知道是大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地方失火了,这样的情况,想要瞒过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定,这个时候,临淮与凤阳都已经得到消息了。
只是大军并不是张轩的汝宁军,汝宁军或许可以做到,乘着月色渡河,但是其他各部是决计没有这个训练的,张轩才不得不如此。拼命的提高速度。
“大人,只有十日干粮,恐怕不行吧。”张素说道。。
比较过了河之后,是一场攻城战,打起来不知道要打上几日,十日也太紧了一些吧。
“已经入秋了。”张轩说道:“我不信凤阳城外,今天一点庄稼都没有,只有收了野地的粮食,就足够大军支撑下去了。”
离开河南这重灾区之中,张轩发现南直隶不愧是大明精华所在,很多地方粮食种植面积都不小,特别是凤阳附近,史可法在这里屯田,让凤阳一地可以支撑数路大军,可见史阁部在内政之上还是有建树的。
故而进入凤阳城外,就能就粮于敌,并不是张轩的妄想。
“报,夜不收的消息,凤阳城之中有动静。”一个亲兵飞奔来报。
张轩一听,就知道这一件事情,是冲张轩来得,毕竟北岸距离凤阳城三四十里左右,而古代的夜晚,又没有那么多的光污染,恐怕此刻站在凤阳城头之上,就能看到此处的火光了。张轩立即说道:“邓和。”
“末将在。”邓和大声说道。
“凤阳城中动了,我不知道官军有多少,我也不知道大队人马今晚与明天,能不能渡过河,但是我现在需要临颍营,先行出发,占据南岸,守今夜明天,不管多少人,都要给我挡住了。”张轩说道:“能不能做到?”
各军虽然谈不上混乱,但是集结速度要差张轩所部好大一截,张轩一时间也指望不了他们了。
只能指望临颍营了。
邓和脸上表情都没有动,说道:“末将领命。”似乎他领得一个不是一个几乎必死的任务,而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任务一样。
“大人,第一道浮桥好了。”张素说道。
张轩远远的看过去,却见一串火把插在每一艘船的两端,河面之上,似乎有一道火焰走廊一样。
“去吧。”张轩说道。
邓和郑重的向张轩行了一礼,什么也没有说,翻身上马,带着分配到临颍的百余名骑兵,纵马过浮桥。风声带动火把,所过之处,将所有火把都压低了。
百余马的奔驰也让浮桥晃动不已。
照理说,这浮桥过的时候,不能这样乱来的,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人说这个。
邓和过桥之后,临颍营排着整齐的对列,错开脚步从浮桥之上走了过去。
张轩随即将目光转向东边,心中响起,前几日周辅臣请命的样子。
心中不由担心起来,暗道:“周辅臣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承认,他这一次做到有些太急了。
兵贵神速固然不错,但是做得太急,很容易被对手有机可乘,但是现在时间之上,也容不得张轩多想了,罗汝才并没有怎么催他,但是将一封封李自成与孙传庭的战报传了过来。
一连串的败报,李自成大军与孙传庭接战以来,几乎没有胜过一仗,战场已经从洛阳转向汝州,还有一连串的府县殉难名单,乃至于义军三十六营之一,也是当初陕西老将,李纯养投降了。
张轩对李纯养并不是太熟悉的。
因为张轩在义军之中的资历很浅,接触到的人,大多是曹营与闯营嫡系人马为主,而李纯养却是旁系大将,但是张轩仅仅读履历就知道,李纯养在义军中也算是中坚骨干。
在这样大败之后投降,对李自成的军心士气的影响,可想而知。
罗汝才一字没有说促战的意思,但是字字都在表明这个意思,张轩又怎么看不出来啊。
张轩也想过,这一次李自成与孙传庭交战,是不是还如上一次一样,来一个反败为胜。但是张轩却不敢肯定了,毕竟曹营主力的抽离,对李自成定然有很大影响。
在尘埃落定之前,张轩不敢有任何主观的判断。
所以,他所能做的就是强渡,加快战斗节奏。
即便是冒险也必须干了。
而且比起张轩所部冒的险,最危险的其实是周辅臣。周辅臣才是真真正正的拿命在拼啊。
临淮县之中。
“路大人,”王心粹说道:“贼人大军有动静,似乎在上游强渡。”
“贼人好大的胆子,”路振飞说道:“季明走了,你有没有信心,将贼人拦河截断?”
王心粹心中暗喜,说道:“末将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