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梁抬头看着安哲，他此刻的表情似乎颇有意味，他此时这话又似乎话里有话。

“蠢蛋！”安哲接着骂了一句。

乔梁眨眨眼，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很愚蠢，挠挠头“那，我暂时收回刚才的话。”

“没有暂时，以后这话都不许再提，你什么时候离开我身边，你在不在我身边，你说了不算，一切由我决定！”安哲武断道。

乔梁看着安哲霸道的表情，突然发觉，安哲敏锐果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东西，这东西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乔梁捕捉到了。

乔梁心里突然涌出感动，跟了安哲这么久，不光自己对安哲有了感情，他对自己也有了，刚才转瞬即逝的那一缕东西，应该就是这个。

自己采取邪路子捣鼓了这么大的事，给安哲带来了如此的处分，他却不但把检查锁进了抽屉，而且还不让自己离开他身边，这说明了什么？意味着什么？蕴含着什么？

乔梁越想越感动，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乔梁下意识揉了下鼻子，轻声道“老大，既然你如此说，那我一切都听你的，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听你的。”

“这就对了，服从领导才是最大的讲原则。”安哲的口吻有些温和。

乔梁轻轻出了口气，虽然安哲不给自己处分，也不批准自己离开他身边，但乔梁内心里的歉疚却是一时无法释怀的。

安哲接着指指对面的椅子，道“既然你说一切都听我的，那现在我让你过去坐下。”

乔梁听话地过去坐下，挺直身板看着安哲。

安哲接着递给乔梁一支烟“来一支。”

乔梁接过去，点着，轻轻吸了两口，透过眼前袅袅的青烟看着安哲沉思的面孔。

安哲接着道“梁子，虽然你犯了错，虽然我很生气，但我现在既不想处分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知道是为什么吗？”

乔梁此时的感觉有些模糊，于是摇摇头。

安哲道“这么说吧，如果这次我没有被警告处分，我必定会处分你，甚至把你调离委办，但现在，我却不会了。”

安哲这话让乔梁大为困惑，彻底想不明白了。

“老大，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一时想不灵清，回去慢慢琢磨。”安哲道。

“那好吧。”乔梁无奈点点头，安哲这话似乎有些深邃，不知自己何时能想明白。

“你这个检查，我会保留着，现在不看，不意味着以后不看。”安哲又道。

“以后……还有必要看吗？”乔梁道。

“有必要。”

“什么必要？”

“成长的必要，进步的必要。”

对安哲这话，乔梁又有些想不透，老大果然是老大，高深莫测啊。

安哲接着深深吸了一口烟，看着乔梁“梁子，抛开你捣鼓的这事的是非对错，单纯就事论事，你有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乔梁看着安哲一时琢磨不透的表情，不知道他为何要问自己这个。

乔梁想了下“似乎，是因为我把关键而又容易疏忽的地方搞错了。”

安哲摇摇头“这只是表层因素。”

“那，深层的因素在哪里？”乔梁不解道。

“在这里！”安哲伸手指指自己脑袋。

“这里……”乔梁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脑袋，有些想不灵清。

“对！”安哲点点头，“在体制内，无处不充满着做事、做式和做局，做事的是普通人，做式的是聪明人，做局的是高手，以你现在的经历资历和经验，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普通人，连聪明人都算不上，更不要谈高手……”

乔梁心里一动，安哲这话和李有为那次说的何其相似。

安哲接着道“在体制内成长，是需要经历不断摔打的，只有在挫折和磨难中不断锤炼强大自己，不断汲取经验教训，才能实现由普通人到聪明人的过渡，对你来说，能做成真正的聪明人就很不错了，至于高手，这不是你现在需要考虑的事……”

品味着安哲这话，乔梁模糊意识到，虽然自己自我感觉很不错，觉得自己很聪明，但在安哲这等高人眼里，自己还是肤浅和稚嫩的，甚至，在某些时候，站在某个角度，自己是愚蠢。

这就是差距，这差距不是一时半会能赶上并超越的，只能努力不断缩小。

安哲接着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梁子，记住一句话人生有度，过则为灾。”

听了安哲这话，乔梁心里又一动，安哲此时对自己说这话，似乎除了教导，还在暗示自己什么。

虽然一时想不明白，乔梁却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使劲点点头。

此时乔梁并没有意识到，安哲此时和自己说的这句话，对自己今后的官场人生会有如何深远深重的意义。

这时张海涛推门进来，告诉安哲来开会的班子成员都到齐了，安哲点点头，然后和张海涛去了小会议室。

安哲走后，乔梁在安哲办公室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回了自己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的窗口，乔梁看着外面阴霾阴冷的天空，想着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想着安哲对自己的斥责、教导和引导，心潮起伏，心潮澎湃，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此时，小会议室，安哲主持召开班子成员会。

安哲先传达了上面下来的调查结果和处理通报，大家听了面面相觑，一时各怀心思，都沉默不语。

骆飞此时对这调查结果并不意外，因为昨晚他已经从赵晓阳那里知晓了一部分情况，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对这处理结果，骆飞在预料之中的同时，又有些想法。

骆飞知道面对这调查结果，自己肯定是逃脱不开干系的，必定会被处分，按照这事的惊动范围和性质，这处分似乎是合适的。

此时骆飞想的是安哲也同时背上了处分，想到昨晚自己和赵晓兰的分析，他此时判定，此事或许真的和安哲无关，而是乔梁瞒着安哲私下捣鼓的，不然安哲再傻也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为了整自己甘愿背上处分，以安哲清白的仕途经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污点，虽然只是警告，但也是他领受过的最重处分，作为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体制中人，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如此，此事应该真的和安哲无关，也就是说，乔梁操作此事的事，安哲此时应该蒙在鼓里。

但安哲虽然蒙在鼓里，虽然自己已经断定此事乃乔梁所为，自己却不会告诉安哲，更不会公开说出来，因为自己知晓乔梁操作此事的方式和过程也不光彩，万一说出来，大家不信，问他怎么知道的，那自己会立刻陷入被动。

骆飞此时想到，乔梁之所以要捣鼓此事，用意应该是暗中帮助安哲，同时也为他自己泄私愤，借助打击赵晓阳来把自己牵进去。只是这小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中间出了疏漏，或者信息不准，或者策划不周，或者操作失误，打偏了，把自己的主子牵进去了。

骆飞暗暗咬牙切齿，靠，这小子实在令人憎恶，实在可恨，早晚一定要狠狠收拾他。

因为此事，骆飞对乔梁的感觉，从憎恶到了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