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木料子也有几等几样,有“四独”、“八仙”、“十元”、“十二元”、“十六元”、“二十元”不等。最薄的一寸二分,最厚的二寸五分。当然,官至府衙的死了以后睡的是四寸棺材,皇亲国戚死了以后睡的是棺椁,据传棺椁是两层,里层为棺外层为椁。
切不可以为“四独”、“八仙”最好,其实“十六元”的“砖坯”(把十六根原木用斧子砍成四方形)做出来的棺材最漂亮。且不说合缝、使胶这里边的门道,棺材师傅的镂刻刀工堪称一绝。有钱人家为父母过完六十大寿就把棺材师傅请回家,常常一副棺材光镂刻就需要几个月,棺盖上龙凤呈祥,男龙女凤;大档琼台楼阁,小档祥云紫霞;两边棺厢八仙拜寿、二十四孝。一副棺材就是一件精美绝伦的工艺品,人生就那么回事,老人入殓时棺材质量的优劣往往显示出儿孙们对老人的孝心。
棺材铺子卖的棺材大都是为了应付“热事”(突然死人),一般的殷实人家基本上为老人早早做了准备。棺材师傅虽然地位低下,但是无论谁家请回去都要当作神神一样侍候,顿顿吃饭有酒有肉,“合木”(指棺材做成那一天)时儿孙们还要给师傅磕头,然后用铺着红布的木盘端出酬银,师傅一般不全收,象征性地退回一些,保全了双方的面子。
地不平虽然走路时一拐一瘸,手上的活路却做得精细。但是地不平一般不出外做活,家里雇用几个木工,木工们在地不平的指导下也会镂刻,但是最后一道工序一般由地不平完成。地不平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邓银川,二儿子叫邓铜川,两个儿子从七八岁上就跟着爹爹学镂刻,二十岁左右已经工艺精湛。富户人家来棺材铺子请师傅时地不平就让两个儿子代父出征,儿子的手艺不比爹爹差多少。
那一日一乘轿子停在棺材铺门口,轿子里下来一人,那人就是凤栖县南狮泉镇的首富姜秉公,姜秉公跟县北的张鱼儿一样,在凤栖也是有一些名气。姜秉公刚给爹爹过了六十大寿,他来凤栖的目的只有一个,请棺材师傅为爹娘“盖房”(做棺材)。姜秉公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指名道姓要请邓金元。
地不平婉言相拒,他言道自己的棺材铺子确实离不开,让两个儿子代父出征。为了给姜秉公留面子,地不平说他中途必须下去一趟,活路做得一定要让主家满意。
姜秉公虽然财大气粗,但是在凤栖城里他也不敢耍横,况且为父母盖房本身是为了尽孝,跟木匠师傅过不去有伤风化。思来想去姜秉公还是忍下这口气,他在县城请父子仨吃了一顿饭,弟兄俩用一条毛驴驮着木工器具,跟着姜秉公来到狮泉镇。
弟兄俩给鲁班师傅焚香叩头,然后拉开架势干活。一开始姜秉公不放心,站在旁边看了几天,看弟兄俩干活娴熟的样子,姜秉公无话可说。姜老太爷也感觉两个小伙子干活比较实在,亲自为小师傅熬茶,
姜秉公为父母亲准备的两幅棺板是十六元的心里红,就是把柏木周围发白的木质全部去掉,只留下木材中心红得透亮的部分,这样做成的棺材跟上了釉色一样,有一种立体的质感。看样子做成两副棺材最少需要半年时间。难怪历代皇帝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坟,有钱人就是这样挥金如土。
天气渐渐热了,邓金元如约下来住了几天,并且拿出几种方案让主家挑选,看见姜秉公基本上满意,地不平也就骑了一头毛驴回了县城。
一开始弟兄俩并不在意,也没有那种闲心,这个行当虽然被人瞧不起,但是谁家也不敢慢待,弟兄俩被主家当作神仙一样侍候着,活儿做得仔细。
渐渐地两个女孩子进入弟兄俩的视野,那两个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一样高低,一样胖瘦,穿一样的衣裳,时间长了弟兄两知道,那是姜秉公的两个孪生女儿,好像叫什么毛桃、毛杏。
弟兄俩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们也不敢高攀那些富户人家。况且哥哥邓银川已经订婚,女家是邻县一家棺材铺子的姑娘,做棺材虽然不能发大财,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行业,那俩女子**辣的眼珠子朝弟兄俩瞄过来时,弟兄俩不敢抬头,害怕四目对闪间擦出火花。
院子里搭一间工棚,天热,弟兄俩光着膀子镂刻,从七八岁就开始干活,二十岁上正好腰圆膀粗,姐妹俩名义上是看木匠师傅的手艺,实际上眼珠子一刻不停地在弟兄俩脸上瞄来瞄去,弟兄俩有点吃不消了,心如脱兔,咚咚跳个不停。晚上,弟兄俩吃完饭,就在工棚里就寝,睡到半夜猛然间发觉,两条美女蛇缠住了俩弟兄。大家都过了那种启蒙的年纪,没有棉花见火不着的道理,弟兄俩木匠套卯一般,严密合缝地把棒棒子塞进窟窿里边。突然间灯亮了,一只蜡烛在风中摇曳,只听见姜秉公威严地说“你们都给我起来”!
消息很快传到凤栖县城,弟兄俩被姜秉公扣留。邓金元准备了一份厚厚的礼物,一高一低地走在凤栖的石板路上,去敲李明秋家的大门,他知道这件事非要李明秋出面才能平息。李明秋让邓金元把提来的礼物提回去,但是他答应跟邓金元去一次狮泉镇,李明秋知道富户人家一般都害怕丢人,这件事不难处理。
果然,那姜秉公看见邓金元和李明秋亲自下来,为两人准备了一桌酒席,那姜秉公也不愧是头面上的人物,说出的话句句在理“事已至此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啥话都不用说,给几个娃娃结婚。不过,姜某要求弟兄俩入赘到姜家,以后必须改弦更张,再不能做棺材挣钱养家”。
可是铁算盘却明显地多了一些心病,原先指望李娟为他养老送终,可那李娟是条白眼狼,说出的话常常夹枪带棒,戳得铁算盘拐肠子疼。正当铁算盘彻底绝望之时,老天爷又为这个家庭送来一个绝佳的孙子媳妇。夜深人静之时,铁算盘请出老先人的牌位,久跪不起,把所有的烦恼和夙愿都一股脑儿说出。拜完祖先拜神仙,一支香头在夜间忽明忽暗,铁算盘在自家院子内焚香叩拜“老天爷,你睁睁眼,不能让我们李家这一分支断了香火”。
水上漂是一株长在路边的车前草,无论车碾马踏,给点水分就茁壮。书阅屋
孩子失而复得,使得水上漂又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村子里很少有人跟水上漂交往,嫌水上漂是颗扫帚星,晦气。可是那个女人依然我行我素,把小日子安排得有声有色。
水上漂对老公爹恨不起来,正是老公爹把她从半道上捡回,那时节水上漂已经被那个四十多岁的老赌徒折磨得奄奄一息。豆瓜娘一碗米汤将她救活,水上漂以后就嫁给豆瓜。虽然这多年来豆瓜爹一直对水上漂偷偷摸摸做些苟且之事,可是水上漂一次也没有表示反对,反正那个窟窿在身上长着,不用了反而觉得可惜。当年男孩子十四五岁结婚已经成为时尚,有的男人三十岁上就当了爷爷,穷人家不可能娶三妻四妾,但是公爹烧儿子媳妇却并不新鲜。豆瓜娘狠得牙根发痒,豆瓜年纪太小,常常被媳妇哄得晕头转向,对媳妇跟爹爹的苟且之事浑然不觉,反而怪罪娘管事太多,黑黑白白虚虚实实,尘世尘世,这个世道就是红尘俗世,更何况那豆瓜并不是豆瓜爹亲生,关起门来做事只有天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