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彪爱看四姨太出牌时的姿势,那种潇洒和优雅结合得非常完美。有时,牌桌上的人够了,四姨太仍然不肯离去,常常围着桌子转圈,给客人添水倒茶,客人犹豫不定时,给客人指点一二,往往一招制胜。后半夜张鱼儿累了,客人们意犹未尽,四姨太就顶替张鱼儿上阵。牌桌上没有了张鱼儿,客人们说话也就无所顾忌,有时故意说一些荤话,开一些冷玩笑,四姨太毫不在意。大家都是过来之人,谁都把那些炕上破事不在心里。一来二去,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曾彪竟然虎口拔牙,跟四姨太混到了一起。
混到一起也就罢了,一对旷男怨女,都有那种心意,一个掘井止渴,一个缘木求鱼,那条道儿非常熟悉,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一双狗男女在一起**,想不到种籽发芽了、开花了、结果了,四姨太怀上了曾彪的骨肉。
曾彪当年已经快五十岁了,当他确凿无误地认为四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是他下的种籽时,对四姨太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非常在意。当年像张鱼儿那样的土豪就有权处置对自己不忠的女人,张鱼儿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跟四姨太同房,一旦发觉四姨太怀上了野种,这个女人的下场将会很惨!
一对狗男女在一起商议,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张鱼儿弄死,然后曾彪带上四姨太逃走。其实那次迫害事件非常简单,四姨太给张鱼儿的饭碗里放了一些“人盐”(好像是一种毒药)。如果张家的几个儿子下决心为父申冤,根本不难破案。埋葬张鱼儿的仪式非常隆重,甚至把七姨太装进棺材里为张鱼儿陪葬,可是真正的凶犯却逃之夭夭。
瓦沟镇经历了生与死的历练,终归平静,四姨太不见了,谁也不会把张鱼儿之死跟四姨太挂钩,曾彪带着四姨太在撇撇沟安家,生子立后。撇撇沟窄而狭长,几十里路上只住着十几户人家,好像相互间不怎么往来,四姨太一住下来就是十多年。十多年来四姨太知道郭宇村有他出嫁的女儿张凤,可是她不愿意跟张凤互相走动,做贼心虚,四姨太害怕女儿知道那一段隐情。
一年前曾彪鬼迷心窍,认定杨九娃气数已尽,于是,席卷了杨九娃所有的浮财,带着妻儿钻进深山老林里隐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天突然来了一帮杆子,把曾彪几十年来积攒的财物洗劫一空。曾彪是当过土匪之人,关键时刻只能金蝉脱壳,他瞅杆子们不注意的当口,只身逃走。那些杆子们只是洗劫了财物,也没有怎么虐待四姨太母子,杆子们走后四姨太带着儿子走出大山,无意中在路边听别人谝闲,谈到了张家这几年的沉浮变迁,,听说张凤仰仗女儿女婿的势力,帮助张家中兴……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四姨太走投无路,怀着一种侥幸的心理,踏进了张家的大门。
那曾彪在外边游荡了几天,回到家里,看见家徒四壁,老婆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曾彪一路寻找,找到瓦沟镇,想不到冤家路窄,正好遇见了疙瘩和楞木,于是,就发生了前边交代的一幕。
已经进入腊月天,郭宇村的上空始终漂浮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楞木一家三口之死给郭宇村带来了深深的伤害,人们最揪心的是憨女,那个可怜的女人承受不了楞木之死带给她的打击,竟然用死亡来捍卫那荒蛮而带着传奇色彩的爱情。爱是什么?爱是一种心灵感应,憨女爱得惊天动地、爱得空前绝后!
然而,村子中间一幢茅屋内,麻油灯爆出一声脆响,渐渐暗了下去,张凤瞅着暗夜中那久久不灭的火星,听自己的亲娘讲述害死亲爹的过程,不知道怎么搞的张凤对娘亲没有仇恨,内心里涌上来一股深深的同情。女人,女人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希望丈夫夜夜睡在自己身边,长相厮守。女人最无法忍受的是没有丈夫的孤独。既然亲娘得不到爹爹的恩宠,红杏出墙也在情理之中。
孩子醒来了,暗夜里的哭声特别嘹亮,一个念头一闪,把蜇驴蜂牢牢地攫住假如有一天青头回来,问她“你怀里抱着谁的孩子”?蜇驴蜂应该怎样应对?
娘突然说“凤儿,张凤,把灯点着,娘这脊背上透着一股凉气,感觉中你爹前来索命”。
蜇驴蜂惊叫一声“娘!你别说了!别吓着我的儿子,咱娘俩,一条藤上的苦瓜,我比你好不到哪里去”。
娘突然喊起来“我不想死!我还想活人!我还没活够”。
一股阴风从门缝内刮进屋子,可怕的坚硬。蜇驴蜂哆嗦着把灯点亮,看墙上晃动着两个巨大的身影。孩子撒尿了,甩出一股长长的尿绳。蜇驴蜂终于冷静下来,对娘说“娘,既然想活人,就得把心打硬!明天,你回到瓦沟镇,千万不能萎靡不振!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既然错了,就一错到底!不能后悔,不能忏悔!抬头挺胸,在张家大院内为自己和张天贵觅得一方天地”。
鸡叫了,没有其它公鸡和鸣,好像全世界只有一只公鸡,显得那样孤独。遥远的天际,传来阵阵哭声。娘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凤儿,张凤,娘不想回去了,娘就留在你家给你做伴,行不”?
张凤说得非常坚决“不行,娘必须回去!不要让人怀疑我是娘的同谋”。
在郭宇村,还有一个女人对于楞木之死悲痛欲绝,这个人就是棒槌
棒槌早年被谷椽谷檩弟兄两个从黄河激浪中救上岸,随即就做了弟兄两个的女人,一晃十几年过去,在郭宇村活得默默无闻,这个女人没有自己的人生目标,与世无争、与人无怨,养活着呼风雨留下的两个儿子,常常为了揭不开锅而发愁,犹如一株长在沙漠里的莎草,珍惜每一寸阳光每一滴露珠。
棒槌不会忘记,那一年腊月天无米下锅,她去敲楞木家的门,楞木给她背过来半袋子糙米。女人家对男人表示感激的唯一办法就是贡献自己。门外雪还在下,两个孩子缩在炕角,瞪着眼睛看着娘把自己剥光。楞木把棒槌压倒在炕沿上,掏出家伙插进了棒槌的水田,这里刚刚入巷,门外窗下就传来良田爷的喊声“楞木,你跟我回家”!
女人一旦没有了尊严,也就不会在意脸面。棒槌是一个不会下崽的女人,只要能吃饱肚子,任何男人都可以上手。但是男人跟男人不一样,棒槌从此后对楞木动了感情。虽然有那么不多的几回,棒槌为楞木主动献身,以至于后来良田爷手执杠椽,把楞木从棒槌的炕上撵回憨女的家里。良田爷不会善罢甘休,去找杨九娃告状,在杨九娃的斡旋下,这场风波才逐渐平息。
生活中有些事,发生在昨天,今天也许已经遗忘,有些事却刻骨铭心,时间愈久愈加清晰。棒槌有了跟楞木的肌肤之亲,从内心里恋上了楞木,她常常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期盼着楞木出现。当然,山村野妇并不懂得什么叫**,她只是认为楞木值得信赖,依附在楞木的身上棒槌有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楞木一次次猛烈的撞击让棒槌难以招架,感觉中骨头都要粉碎,但是棒槌的精神却极端兴奋,她说“楞木哥,我死了都不会后悔”。
人对人的爱恋往往带着一种无可救药的愚顽,明明清楚得不到,却朝思暮想地思念。有些日子,棒槌站在村口的歪脖树下,她不图什么,只是想看一眼楞木的身影,楞木就是棒槌心目中的偶像,是棒槌崇拜的神!虽然以后棒槌招赘了老班长,两个儿子逐渐长大,一家四口起早贪黑地割烟,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但是棒槌的心里始终给楞木留下很大的位置,她天天为楞木祈祷,楞木就是棒槌头顶上的那一块蓝天,楞木就是棒槌心目中那一轮红日,楞木就是棒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