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小蛮不可能推辞,潜意识里还有点义不容辞,也许明天早晨郭麻子突然出现,也许郭麻子乘鹤西去,今生今世难得相见。不管怎么说正是由于郭麻子枪下留人,邢小蛮才有了今天。邢小蛮在刘军长面前不可能认怂,他必须非常爽快地答应。邢小蛮面对刘军长抱拳“邢某不要你的那些鸟兵,带上他们还是累赘,容小蛮回家先把妻子安排好,即刻动身”。
刘军长看邢小蛮好爽仗义,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他指指沙发,让邢小蛮先坐下,然后说“找人要有目标,首先要弄清楚郭副参谋长有可能去了哪里,然后再顺藤摸瓜找人,你这样满世界乱闯,我还担心把你走失了跟胡司令无法交代”。
邢小蛮一想也是,大千世界上哪儿找人?这条莽汉有点茫然,低头思考了半天,突然计上心来“我想,我应当去问问李明秋,那个人肚子里的点子比咱多,他也许能帮我指条路”。
刘军长吩咐伙房弄几个菜,他要为邢小蛮壮行。
邢小蛮站起来告辞,说“这顿饭先记着,待找到郭兄以后,咱们一起喝一场团圆酒”。
刘军长还是劝小蛮不用心急“今天天色已晚,索性回家睡上一觉,明早找李明秋和杨九娃,让他俩帮你出出主意,多掌握几条线索,我这里再通报胡司令,在全省范围内找人”。
邢小蛮不容易感动,可是看到刘军长一副认真的样子,冰释前嫌,感觉到他以前错怪了刘军长,脸上显出了内疚,他象征性地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说“小蛮以前错怪刘军长了,请不要介意”。
刘军长显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那里,这辈子能结识你们这几个朋友,也算刘某的福分。谨记着,出门由事不由人,不要忘了给家里捎信”。
邢小蛮离开刘军长的办公室走在大街上,看整座县城在暗夜中静默,这条汉子心里有事装不住,连夜就想找李明秋探讨郭麻子的行踪,他来到李明秋家门前,举手敲门的瞬间,突然犹豫起来天这么晚了,会不会给李明秋的家人带来什么不便?其实明天再来也不迟,这遇事上火的毛病也得改改。
有生以来邢小蛮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意志,踯躅着独自离开李明秋家的门前。回到家里看娇妻满盈仍然没睡,独自一人坐在炕上将他等待。豆油灯爆出一声脆响,墙上的两个人影迅速重叠,那一刻邢小蛮侠骨柔肠,把自己的爱妻拥在怀里,看满盈闭着眼睛,眼睫毛扑嗽嗽抖动,那是一种幸福的期待,女人在丈夫的怀里展现了自己全部的温柔和魅力,搁往日邢小蛮会毫不犹豫地把妻子平放在炕上,然后用一双手抚遍妻子的全身,能感觉到妻子的体温在慢慢升高,小俩口相拥着进入**。可是今晚、此时此刻,邢小蛮却有点犹豫、怜香惜玉,好像一次生离死别,他不知道该不该把即将远行的决定告诉爱妻。看满盈睁开眼,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话音里饱含爱意“小蛮,你是不是感觉很累”?
邢小蛮平躺在炕上,感觉惬意,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失落。他突然想喝酒了,爬在爱妻的耳朵旁告诉妻子“满盈,我想喝酒,你起来给咱整几个小菜,行不”?
屈满盈疑惑着坐起身,感觉到丈夫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可是她什么都没有问,满盈知道邢小蛮心里藏不住事,一遇到什么就会告诉她。满盈默默地起来,电壶(暖瓶)里倒了一点水,洗了手,然后捅开火炉,给丈夫做菜,刚过了年,一切都很现成,很快就抄好了几个菜,用一只木盘端上炕,邢小蛮裹条被子坐在炕上,斟满一杯酒,先敬自己的爱妻。
满盈脸红了,有点不知所以,她红着脸问丈夫“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邢小蛮劝妻子把酒喝下,心里想了半天,才说“你能不能给咱生个孩子?我要男孩、一个活蹦乱跳的男娃”。
满盈看灯盏里的光焰慢慢地暗下去,下了炕,给灯盏里重新添满油,用一根簪子把灯焾子拨亮,然后才说“这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十几天,还不见来红(月经)”。
邢小蛮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由于激动而有点变形,他一把将酒杯捏碎,光身子跳下炕,双手将爱妻托起,在地下转了几圈,然后将妻子小心地放在炕上,耳朵紧挨满盈的肚皮,口中喃喃自语“让我听听,是男是女”?
满盈娇嗔地说“还没影哩,看把你急得”。
邢小蛮突然大哭“我要当爹了,我终于当爹了”……
夜里睡得很晚,醒来时已经日过中午,邢小蛮揉着眼睛坐起来,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看身边,满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屋子里显得祥和而宁静。邢小蛮伸了一下懒腰,记忆在慢慢地恢复。突然间他使劲地拍了一下脑瓜,急匆匆地穿衣,昨夜由于贪杯,差点误了大事!出门时正好跟满盈撞在一起,只见妻子手里拿一捆韭菜,打了一个趔趄。邢小蛮伸手把妻子扶住,关切地问道“吓着你了,是不”?
妻子还丈夫一个羞涩的笑,反问道“我给咱包饺子吃,你要去哪里”?
邢小蛮在妻子的嫩脸上亲了一下,说“亲亲,我去去就回”。
昨晚下雪了,满世界一片银白,邢小蛮急匆匆来到李明秋家门前,看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入院子,站在院子中间喊了一声“姐夫——”。
李明秋的答应声从东厦屋传来。邢小蛮掀开门帘进屋,傻眼了,杨九娃怎么也在这里?
杨九娃一见邢小蛮两眼放光,首先问道“小蛮,郭麻子老兄回来了没有”?
邢小蛮看杨九娃容颜憔悴,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仿佛一个耄耋老人,反问道“杨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九娃心里凉了半截,知道郭麻子并没有回来,有点沮丧,眼圈发黑,啜嚅着,好像自言自语“这么说来郭兄并没有回来?昨天贤弟从郭宇村走后,杨某思之再三,感觉中郭兄无路可走,重回凤栖的可能性很大,杨某心怀侥幸,连夜直奔县城,谁料想半路上遇到一头野猪,那野猪紧追不舍,一直追到仙姑庵还不肯罢休,眼看着就要野猪的美餐,身下坐骑舍身救主,将杨某摔在地上,反身迎上前跟野猪缠斗,可惜一匹烈马,转瞬间被野猪吃得干净某捡得一条性命逃走,半夜里来到东门外驿站投宿,醒来时发觉睡在李兄家里”。
李明秋苦笑“早晨我正在睡觉,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穿衣起来,门外站着驿站掌柜,掌柜的告诉我,杨兄在驿站里住着,发起了高烧,我急忙来到驿站,看见杨兄口吐白沫,嘴里说着呓语。我不敢耽搁,连忙找了两个人把杨兄抬回家里,请来大夫为杨兄诊断,中药西药双管齐下,方才缓解了杨兄的病情”。
邢小蛮闻言大惊“哎呀二位年兄,想那郭团长当年在和尚壕放了邢某一条生路,二十年来邢某一直寻机报答。昨日听得郭团长走失,邢某从郭宇村回到凤栖,顾不上回家,直接去找刘军长问责,那刘子房到底是当军长的料,说出的话无懈可击,他说要印一些寻人启事在全县范围内张贴,还说要通过胡司令在全省范围内找人,并且委托邢某找你们二位仁兄探讨,郭团长最有可能去了哪里?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