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涛少一愣神,旋即明白,原来这负责同志想跟老舅屈志琪建立联系。可是郭文涛竟然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他的心里已经被一种悲壮涌满,感觉中心烦。
办事处全是一些年纪大的同志,对郭文涛这个小弟弟格外照顾,他们看文涛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文涛,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郭文涛在同志们面前哇一声哭了“胡老二那个禽兽,霸占了我的媳妇”!
大家唏嘘着,感觉中不可思议。同志们知道胡老二刚从凤栖回来,而且还带回来一个凤栖女子收入房中,长安城里的佳丽名媛多得是,胡老二就图个新鲜图个刺激,但是大家都不会想到,胡老二带回来的竟然是郭文涛的媳妇。胡老二是长安城里的黑道老大,跟上海滩的杜月笙差不多,胡老二虽然作恶多端,但是没有丧失中国人的气节,最起码他是抗日的,并且为八路军提供武器,就目前来说,胡老二对八路军还有利用价值,抗日战争的非常时期,无论什么组织和个人都难以独善其身。负责同志突然灵机一动,扑捉到了一种信息,他不打牌了,招招手把郭文涛叫进里屋。
负责同志只是简要地安慰了郭文涛几句,紧接着话锋一转,谈到“小郭,你年纪不大,以后有的是机会为自己重新觅得心上人。我想,胡老二这个人至少在目前对我们起的作用还是无人能够替代,可是胡老二要求我们替他贩运大烟,八路军的性质不允许我们那样做,我们也不可能给国民政府留下口实。我的意思是,胡老二从凤栖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肯定对你还是有感情,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一点,首先要设法见到那个女孩子,动员那个女孩子利用枕头边的关系,要胡老二继续为我们运输医药和枪支弹药提供方便”。
郭文涛听懂了,默不作声,可是至少在目前,郭文涛还不想见到文慧,总担心感情的闸门冲破理智的羁绊,见面时双方旧情复燃,做出一些冲动的动作,让胡老二看出弥端,那样一来造成的后果不可预料。
负责同志见郭文涛久久不语,还以为郭文涛深陷感情的旋涡里无法自拔,于是进一步开导“小郭,革命者要以大局为重”。
郭文涛知道首长误会了,于是说,斟词酌句“我目前还不想见到文慧,总担心重新见面后双方控制不住自己”。
负责同志一想也是,这件事搞不好就会翻船,万一砸锅造成的损失将会无法弥补,负责同志考虑再三,然后说“今天我们两个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待我再想一个万全之策,但是你说那个什么文慧我们必须争取利用,而且从现在起,你必须坚决斩断跟文慧儿女私情”!
这看似有些决绝,实属无奈之举,实际上自从四合院内的惨案发生之日,郭文涛已经跟文慧产生了裂缝,而且这种裂缝迅速扩大,根本无法弥合。郭文涛从内心里替文慧感到惋惜,但是他也不会重温旧梦,那一段恋情将会随着岁月的叠加而尘封,人有时非常自私,容不得相濡以沫的情人被侵袭。郭文涛叹息一声“首长,我已经伤痕累累,怎样利用文慧是组织的考虑,期望这件事再不要把我卷入进去”。
负责同志站起来,安慰郭文涛“我看你气色不好,你先休息,组织会做出相应安排,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你的情绪”。
转瞬间到了二月,灞河边柳枝吐出了新绿,舅舅年贵元捎来了娘的嘱咐,娘说,几个弟妹都很好,要郭文涛在外边注意自己的身体。郭文涛心冷似铁,默默不语,感觉中娘已经背叛了爹,重新组织了家庭,其行为不可饶恕。年轻人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种厌世的情绪,想到慈恩寺里出家,可是,苦于无人为他引路。正在这时,八路军办事处的负责同志来找郭文涛,带来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消息岳母蜇驴蜂(张凤)已经来到长安,想见郭文涛。
岳母来到长安?让郭文涛始料不及。长安到凤栖七天的路程,想象不到蜇驴蜂是怎么来的?其实,这完全是八路军办事处负责同志的创意,他通过组织想尽千方百计把张凤接来长安,其目的还是想利用张凤跟文慧母女之间的关系打通胡老二这个关节,胡老二不可能阻止岳母来探望自己的女儿,甚至还要想尽千方百计来笼络这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岳母,胡老二一辈子作恶多端,将近花甲之年觅得文慧这个绝世佳人(至少胡老二这么认为),床上的那些破事就不要详细表述,胡老二喜欢文慧在他的身下轻声抽泣,感觉中有一种老鹰捉小鸡般的惬意,常常使得胡老二这个老男人有一种老当益壮的成就感,文慧哭够了,又躺在胡老二的肘弯里静静地睡去,那一刻胡老二心里醉了,这一生该享的福全享了,活得值得!
猛然间听到门卫前来禀告,岳母来了,正在大门外下轿。
一开始胡老二并不在意,他的妻妾良多,闹不清是那一个“岳母”,事实上那些岳母常来看望自己的女儿,胡老二最多接见一下,让手下人招待亲戚食宿,临走时打发几个小钱了事。胡老二顺口问道“哪里来的”?
门卫说“好像是来自凤栖”。
胡老二吃惊不小。在凤栖时胡老二曾经接济过蜇驴蜂一些银两,不知道这个小岳母千里迢迢来长安干啥?胡老二来不及多想,赶忙携文慧来到大门外迎接。文慧也想不到娘会亲自来长安探望她,母女俩见面时涕泪涟涟,相互间抱在一起痛哭。
郭文涛想说,那蜇驴蜂已经不是他的岳母是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思想起蜇驴蜂在郭宇村时对郭文涛的种种关爱,郭文涛那已经冰冷的心开始回暖,感觉中自己有点对不住曾经的岳母,尽管许多恩怨一时还难以化解,郭文涛有点言不由衷“婶子现在住在哪里”?
负责同志不由分说,完全用一种命令的口气“你跟我走吧,到那里你自然就会明白”。
郭文涛懵懵懂懂骑上马,跟着负责同志从长乐门进入长安城,当年的长安允许骡马进城,钟楼旁边的骡马市还时常能看到骡马交易,尽管日本鬼子侵占了大半个中国,长安城里繁华依旧,看那沿街的商铺节次鳞比,不由得使郭文涛想起凤栖街上的叫驴子酒馆,外公在世的日子,郭文涛正在十二能的私塾里读书,放学以后来到外公的叫驴子酒馆,总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驴肉。可是时过境迁,郭文涛现如今孑孓一人,在长安城里飘零,虽然大叔大哥们对他这个小孩子处处关照,郭文涛还是感觉到了孤独,郭文涛变得沉默寡言,跟谁都不交流。
负责同志带着郭文涛,来到一处公馆下马,郭文涛突然眼前一亮,站在大门口迎接他俩的竟然是李明秋老姑父。相互间都很熟悉,李明秋摸了摸郭文涛的头,感觉中这个小孩子少年老成,顺口由衷地赞道“文涛长高了,成了大人了”。
郭文涛有些尴尬,嘴角一歪,突然冒出来一种反逆的心理这些人只是把我当作一枚棋子,把我绑在他们的战车上,为他们冲锋陷阵……可是表面上郭文涛什么都不肯说,他已经习惯了冷眼旁观,把自己埋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