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同志说“胡先生深明大义,令八路军敬佩,延安方面让我代表八路军,感谢胡先生赠送枪支弹药”。
胡老二摆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如果不是八路军力主抗日,长安这阵子说不定已经沦陷。谁抗日胡某就支持谁”。
负责同志把郭文涛介绍给胡老二,并且说以后由郭文涛跟胡先生联系。胡先生如果对八路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满足。
胡老二说得直接“这几年胡某暗中给八路军采购了许多枪支弹药和医疗器械,现在胡某在凤栖收购了大量的烟土,想借用贵军的运输队把那些烟土顺便捎到长安”。
这的确是一道难题,超出了负责同志的职权范围。胡老二看负责同志有些为难,进一步解释“我这里有胡宗南司令长官开的路条,不怕沿路检查”。
负责同志说“这个问题必须向上级汇报”。
胡老二老大不高兴,沉吟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既然为难那就算了”。一边说一边从后门走出去,把负责同志和郭文涛凉在客厅,俩人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感觉中这胡老二是八路军在长安的靠山,得罪不起,可是八路军的性质决定了八路军绝对不可以贩运大烟!这是一条铁定的原则,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停一会儿进来一个管家,那管家面对负责同志作揖“胡掌柜很忙,顾不上亲自送客,二位客官可以自行离去”。
走出胡老二的公馆郭文涛跟负责同志分手,负责同志特意叮咛郭文涛今天拜访胡老二之事对谁都不许讲。郭文涛点头,说他记下了。负责同志问郭文涛打算去哪里?郭文涛说他想见老舅。负责同志知道郭文涛的一个老舅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当团长,在蒋管区干事,必须善于跟所有的人打交道,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于是对郭文涛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结识你那位老舅”。
郭文涛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少年老成,他站着想了一会儿,对负责同志说“我今天先给老舅打声招呼,然后你俩约定时间见面,行不”?
负责同志点头称是,两人在长安街上分手。
郭文涛顺势拐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幢四合院,门卫进去通报,停一会儿屈志琪、屈志安、以及李怀信一起来到大门外欢迎郭文涛的到来。他乡遇故人,感到分外亲切。携手进入屈志琪的客厅,看桌子上摆满酒菜,两个女人站起来跟新来的客人打招呼,屈志安把两个女人介绍给郭文涛,一个叫做傅莹,是屈志琪新婚的妻子,郭文涛应该叫老妗子。一个叫做屈秀琴,是屈克胜老先生的孙女,济世堂药铺惨案发生以后,刘副军长托付胡宗南司令长官在长安为屈秀琴谋得一个文职,屈秀琴虽然还没有跟李怀信举行婚礼,但是两人的婚姻关系已经确立。
大家热情邀请郭文涛入座,举杯欢庆,郭文涛举起酒杯的瞬间,突然心里一酸,掉下一串泪珠。人家这才叫活人,而自己老爹爹被日本鬼子抓去挖煤,娘已经改嫁,几个弟妹年幼,新婚的妻子遭受大兵们的凌辱,孑孓一人在长安城里飘零……
大家都知道郭文涛的遭遇,酒席桌子上罩着一层悲戚的情绪。就在郭文涛未来之前,三个老乡正在谈论胡老二这一次亲自北上凤栖,为自己觅得一位绝世佳人,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郭文涛的娇妻文慧……可能文涛已经知道了发生的变故,伤心落泪。
李怀信快人快语,劝说郭文涛“文涛贤侄,这个世界乱糟糟,谁都会遭遇不幸,发生过的往事再不要去想,那胡老二在长安城里横行霸道,连胡宗南司令长官都让他三分。这一次北上凤栖,强抢良家妻女,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万望贤侄想开些,不要太伤心”
郭文涛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李怀信所言何事,牵扯到何人。他只是不断地点头,听到后来感觉到有点不对劲,疑惑着问道“表叔,该不是我家又发生了什么不幸”?
怀信到底年轻,心里藏不住话,索性一股脑儿将郭宇村发生的事情说出“文涛,咱们是同窗,又是亲戚,这件事你迟早都会知道,提前告诉你也无妨,胡老二在凤栖期间,曾经去过郭宇村,霸占了表侄的媳妇”……
仿佛有人在郭文涛的脑勺子后边猛击了一闷棍,郭文涛的眼前冒出了无数金星,紧接着一阵恶心,哇一声吐出一堆浊物个老舅有点嗔怪地看着怀信,李怀信倒显得满不在乎,索性把该说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文涛,把牙齿咬碎咽进肚子里,要让肚子里边长牙!大丈夫报仇三十年不晚,只有我们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别人才不敢欺负”!
勤务兵进来,把地上的浊物打扫干净,屈志琪劝说文涛“文涛,怀信说话太直,不要太往心里去,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接受现实”。
两个女人感觉到这种场面太尴尬,索性离了座位进入里屋。郭文涛身子靠在椅背上喘了一会儿气,屈志安端来一杯凉水,让文涛漱了一下口,郭文涛的神智逐渐清醒,感觉中仿佛做了一场梦,他跟文慧的缘分就这样尽了,谁也不怨谁,只痛恨这个污浊不堪的社会!文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进肚子里,突然间放声大笑,笑得淌出了眼泪“你们不要劝我,郭文涛心明如镜,这个社会我算看透了,只信仰两件东西,一件是金钱,一件事权力”!
这个问题太沉重,不像是出于一个十六岁少年之口。大家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以。志安最早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用筷子敲击着桌面,也发了一同感慨“今天大年初二,咱们几位老乡在异地相聚,实属不易,我提议,大家喝酒吃菜,再不谈伤心事,行不”?
郭文涛站起来,面对大家抱拳“感谢两位老舅和表叔的盛情款待,郭文涛就此告辞”。
屈志琪有点不高兴,拉得文涛重新坐下“文涛,你一走岂不是给我们大家难堪”?
可是郭文涛坚持要走,他说得有点凄然“我这心里毛糙得厉害,想早点回家歇歇”。
志琪说“文涛,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今天你不能走,我还担心你发生什么意外”。
郭文涛笑得凄惨“放心吧老舅,文涛年纪不大,但是经历了数次打击,心里已经结疤,文涛不会倒下,文涛改日再来”。
大家看郭文涛坚辞,也就不再挽留,几个老乡把文涛送出大门,眼看文涛孑孓一人,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阵冷风吹散了郭文涛心里的烦闷,耳朵边鞭炮响声不断,看那沿街商铺的石阶上,倒卧着衣衫褴褛的饿殍,胸腔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复仇愿望,是呀,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必再去纠缠那些儿女情长……郭文涛的心仪里涌出了一种责任一股担当,文慧的影子渐行渐远,郭文涛咬紧牙关我干不出一点人样来死不瞑目!
回到八路军办事处驻地,看见几个办事员闲得无聊,在一起用扑克牌“争上游”(一种游戏),负责同志看见郭文涛这么快就回来了,有点诧异,顺口问道“怎么样?没有见到你那位亲戚”?
郭文涛懒懒地回答“见到了”。
负责同志继续问道“你替我把话稍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