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的病友在不断地更换,有人出院了,有人又住了进来,大家一见如故,总有一些说不完的话题,大家总感叹现今社会物质丰富了,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益淡漠,大家都把自己包裹得很严,谁也不愿意窥探别人也拒绝别人窥探自己,隔壁一个老太婆死了,一直到楼道上有了臭味时才打电话报警,丨警丨察把门撬开一看,那老太已经死了几天……
其实死人的事经常发生,我相信古兰经里灵魂不灭的说教,人死只是灵魂脱离了**,带着这个信念生活,你死时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痛苦。最近经常做着一个相同的梦,总梦见一双忧郁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我,眼神里包含着期待和焦虑,我知道、那是我的父亲,一个参加过抗日战争的国民党老兵,那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我在自己的文章里已经做过表述,
想念家乡,想念家乡的落叶和秋风,还有那长满野草的林间小路。办完出院手续,稍作收拾,便搭上长途班车,回到我那久别的故居。
下了汽车,迎面扑来的是满街的车辆和人流,再也看不到那石板铺成的小街,节次鳞比的商铺,米黄色的酒幌,身穿长袍戴着瓜皮帽端着贡品去寺庙里进香的信徒。
时代在变迁,而我却在过去的时光里徜徉,不知道要找回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付出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好像追求的是一种永恒、一种感悟、一种亘古不变的……什么,我说不上那叫什么,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在我的心里成长,那是一种蛊惑,常常引诱我去无谓地劳作,我把汗水洒在山崖上,期盼着收获,哪怕只长出一片绿叶,我也会感到欣慰,可悲的是,光秃秃的山岗上寸草不长,只停留着鹰。
小小的县城也在最求时髦不甘平庸,年轻的女郎旁若无人地跟情郎亲热,商铺门前的各色广告琳琅满目,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在人行道上漫步。而你却在漫无目的地寻找,寻找曾经走过的路。在老街上一处坍塌的老屋前,我看见你的眼睛里滚出了泪珠。
我知道你是在祭祀,祭祀流失的岁月,未来对于你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这个世界上属于你的时间已经不多,可是你仍然心有不甘,总想给这个世界上留点什么。
其实你不必过虑,我们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那伙族群,犹如一片随风飘零的树叶,转瞬间就成为一缕烟尘。
打开生锈的锁,回到自己的陋室,看窑洞内积满灰尘,窗外,一幢几十层高的大楼拔地而起,也不知道那幢大楼的主人靠什么积攒财富,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你无法说清。
想那些做什么?别给自己制造麻烦。还是静下心来去跟自己对话,镌刻那些属于自己的感悟,尽管知音寥寥,你仍然能从那些无谓的劳作中得到满足。不要去想收获,哪怕只收获一担秕谷,但是你付出了,就不要后悔,各人的活法不同。
那一日来喜正在自家的茅屋里品茶,突然间心慌眼跳,他预感到什么事情将要发生,感觉中有点心神不宁。
自从雀儿嫁给郭麻子以后,来喜有事没事总要到郭麻子那里走走,一开始郭麻子对这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老岳丈必恭必敬,时间一久就感觉有点厌烦,对来喜有点慢待。来喜能感觉得来女婿态度的变化,去郭麻子那里的次数逐渐减少。
来喜走在瓦沟镇的大街上,看见有人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看见他走进,故意躲开,显得神秘兮兮。这些人的态度更加证实了来喜的预感,他急匆匆朝郭麻子的官邸走去。
郭麻子官邸的警卫已经撤换,守门的警卫不放来喜进去,来喜站在门口大声地喊道:“我是郭团长的岳丈”!
警卫面朝来喜恶意地笑笑:“你就是雀儿他爹?你那女婿郭麻子已经被刘军长枪毙,雀儿供弟兄们享用了一个晚上,早已经气绝身亡,这阵子可能已经喂了野狗”。
来喜气急,大声地咒骂了几句,可是那些大兵根本把来喜就不当一回事,用枪托把来喜赶走。
来喜看地上断断续续有一些血渍,跌跌撞撞循着血渍朝前找去,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女儿是来喜唯一的依靠,来喜不可能没有女儿!在一条经常丢弃死尸的野沟里,来喜看见了自己的女儿裹一条棉被躺在那里,几条野狗蹲在那里,来喜顺手捡起一根山柴,把那些野狗撵走,一看被子还在动弹,抱着女儿大哭。
郭麻子跟邢小蛮来到瓦沟镇,瓦沟镇的老百姓全都认识郭麻子,一看见郭麻子回来了,脸上露出了惊奇,有胆大的人上前问道:“这两天瓦沟镇谣传,说郭团长已经被刘军长枪毙”。
郭麻子哈哈大笑:“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这时来喜背着女儿在瓦沟镇的大街上出现,雀儿的身上裹一条棉被,郭麻子一看那情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变得铁青。还没等郭麻子上前问话,邢小蛮已经不见了。
邢小蛮混迹江湖几十年,本身没有什么立场,谁给他好处他就替谁卖命,人生两大仇恨不可饶恕,杀父仇、夺妻恨!邢小蛮认准郭麻子是他的恩人,郭麻子的仇恨就是邢小蛮的仇恨,郭麻子的敌人就是邢小蛮的敌人!邢小蛮这阵子啥都不想,一心要替郭麻子报仇雪恨!郭麻子的官邸邢小蛮已经非常熟悉,他顺势跃上屋顶,又从屋顶上跳到院子中间,只见团副正跟自己的亲信设宴喝酒,弹冠相庆。突然看见一条汉子闯进来,大家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枪响了,满屋子人倒在血泊之中。
听到枪响的瞬间,郭麻子简直惊呆,这个邢小蛮,行为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人活到这个份上,就把女人的贞操看得很淡,杨九娃的老婆也遭过大兵们的凌辱,杨九娃照样跟老婆相处和睦,为了一个破女人大动干戈不值!可是这阵子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必须从目前的境遇中解脱。郭麻子翻身上马,朝原来的官邸直奔,突见一人拦住马头,郭麻子定睛一看,不是邢小蛮是谁!这个混世魔王,竟然面无惧色,他双手抱拳,面朝郭麻子打躬作揖:“邢某已经替郭兄报仇,咱俩快走”!
两人骑马跑了一段路,看后边并没有追兵赶来,逐渐慢了下来。郭麻子跟邢小蛮在三岔路口踯躅,不知道该去哪里。邢小蛮闯下了弥天大祸,这阵子有点不知所以,重回凤栖是一条险路,刘军长不可能对这么重大的案情坐视不管,可是邢小蛮是一个情种,为了女人多少次出生入死,好容易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邢小蛮对屈满盈一往情深,邢小蛮情陷凤栖镇,他不可能不回凤栖。
郭麻子也是一样,这阵子正担心雀儿的安危,那团副的亲信们是一帮子虎狼之师,极有可能寻机报复,雀儿尽管有许多毛病,可是年轻女人嫁一个老头本身就是一种牺牲。郭麻子告诉邢小蛮,他打算重回瓦沟镇,把雀儿接走。
邢小蛮看老领导半天,男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显得侠骨柔肠。他没有任何调侃郭麻子的意思,只是说,瓦沟镇是一个火药桶,郭团长可能有去无回,要去咱俩同去。
于是两人骑马重回瓦沟镇,瓦沟镇一片死寂,大街上空无一人,也看不见团副的士兵。那些士兵们惊魂未定,这阵子正龟缩在团部的院内,看样子高手里边有高手,大家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屋子内已经躺下了十几具尸体,那帮子虎狼之师乐极生悲,他们那里都不敢去,静等着上级来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