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推门进屋,进去后身子一侧,又掩了房门。董平穿着一身白色内衣,正坐于床,闭目打坐。其额头鼻尖,皆有细密的汗珠渗出。杜鹃不敢打扰他,便端着水盆安静的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子,董平睁开双眼,微笑道:“过来吧。”
杜鹃笑吟吟的走过去,将水盆放在床下道:“驸马爷,第一次给您洗脚,也不晓得您是喜烫,还是喜凉。奴婢便自作主张,将这水弄烫了些,您若是不喜欢,那咱便等着水凉了再洗。”
董平这时已将裤管撸到了膝盖之,他将双脚探进盆里道:“下次再烧烫些。”
“但……”杜鹃心道:“这已经是开水了,再烧烫些,那不烧干了么?”她笑道:“奴婢明晚定给驸马爷端一盆这还烫的洗脚水来。”
董平微笑道:“有你做事,我便放心了。今日去周王府了没有?”
杜鹃笑道:“奴婢去了,还带去了好些礼物。王妃瞧了开心,还赏了奴婢一件宝贝呢。”
董平挑眉道:“宝贝,让我瞧瞧。”
杜鹃娇笑道:“王妃是特意赏给奴婢的,若是驸马爷瞧见了,那该喜欢的夺去了。驸马爷您心疼心疼奴婢,让奴婢自己留着那宝贝。”
董平闻言失笑,他暗道:“辞姐姐向来心善,她若知道是我派人送去的礼物,没准儿一时开心,赏了些东西。”他道:“哈,我还能抢你的不成,算了,那鹃儿姐便好好收着。”
杜鹃一笑,没再言语。
过了下子,董平突然发出一声极为舒畅的呻吟。他轻叹道:“鹃儿姐,我可真是嫉妒起秦相来了。似你这般洗脚的手法,试过一次那便安逸似神仙了。秦相几世修来的福气,竟能享受那么多年。”
杜鹃欢快的笑道:“这有什么可嫉妒的,前十几年是秦相的,往后这一辈子,可都是驸马爷的。只要往后驸马爷不嫌弃奴婢人老珠黄,见容生厌,那奴婢便一直给驸马爷洗脚。”
董平觉得有趣,故意揶揄她道:“鹃儿姐,秦相可是老当益壮?”
杜鹃不假思索的回道:“秦相的身子皆是着……呢……”杜鹃忽的想明白了董平话语间的关节,她涨红着脸,低头不作言语。
董平本是想说笑,逗乐。但见杜鹃这幅娇羞模样,董平不但没开心起来,反倒心生几丝厌恶。
他道:“怎的不接着往下说了?”
杜鹃声如飞蚊震翅,小的可怜,她道:“驸马爷是误会秦相了,秦相为人和蔼,奴婢待他如同亲近长辈……秦相从未与奴婢一起做过那档子事……”
董平微笑道:“我不信。”
杜鹃抬起头,双眼汪汪,脸似朱顶,我见犹怜:“驸马爷…当真没有……只是只是秦府冬里不生火,秦相便将奴婢脱成只白羊,抱在被窝里取暖……除此之外…奴婢与秦相从未越雷池一步……”
“那还不去找把铁刷子把身子蹭干净!”这话董平没有说出口,他转念想到:“若真用铁刷子蹭蹭身子,那不把这一身细嫩的皮肉给蹭烂了么?”想到这里,董平不由觉得好笑。
见得董平神色喜怒交替,杜鹃只觉得足底发凉。她无不悲伤的想到:“我本以为驸马爷能是个依靠,但似我这般身子邋遢的贱婢,又怎配依靠驸马爷呢?”
董平淡淡道:“你说你是只白羊,我倒不信,也让我瞧瞧。”
杜鹃闻言,更是如遭雷击,一颗心跌进了谷底。
“终的,我终的只是个任人把玩的物件儿罢了。”
杜鹃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去解衣带,但霎时间,她却是一怔。她心道:“身的伤,却是不能让驸马爷瞧去的。”想罢,她挽起了袖子,露出了白葱玉臂,嫣然一笑道:“驸马爷您瞧,是不是肌肤胜雪?”
董平睨了一眼,半身便倒在了床,双脚仍踩在盆里。杜鹃道:“驸马爷怎的不看了?”
董平微笑道:“不看了,再看我怕自己喜欢。”
杜鹃道:“驸马爷若是能喜欢奴婢,那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杜鹃已不再笑,但她这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鹃儿姐这么标致,有谁会不喜欢呢?若非说一个,那唯有秦相。”
杜鹃心神一动,也不知是怎的,便来了一句:“驸马爷这话怎说的,奴婢瞧秦相可喜欢奴婢了。他老人家夜里一寸一寸的摩挲着奴婢的身子,可是怜爱的紧呢。”
“但鹃儿姐是物件么?我喜欢个什么瓶子玉器,也喜欢一寸寸的摩挲。鹃儿姐的灵巧懂事体贴,才是让人喜欢的道理。”
杜鹃闻言心神激荡,她眼圈一红,似有热泪溢出。
“驸马爷别夸奴婢了,奴婢要陷进去啦。”杜鹃将手从盆里拿出来,道:“水凉了。”
董平抬脚,撂在盆沿儿,杜鹃为其擦干脚水渍后端着水盆站了起来:“待会子,奴婢再来给驸马爷送夜宵。”
董平道:“不必了,回去吧。明日张万两家的公子哥摆了几桌酒席,说要请我去。我想过了,这宅子都是人家送的,总不能驳人面子。我打算让娟儿姐赔我一起去,也算是给我撑撑场面。”
杜鹃蹙眉道:“奴婢去…只怕会给驸马爷丢人……”
董平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也是不假,明日他们大多都会带个侍女随身伺候着,鹃儿姐若是怕不过她们,那便留在府里。”
杜鹃闻言不快,她心道:“那些女子谁瞧见我,不得叫声姐姐,我怎怕被她们下去。”想罢,她道:“驸马爷还别激奴婢,奴婢明日去给驸马爷撑这个场子!”
董平起身拍手道:“好!鹃儿姐回去歇着,我不叫你,你不许起来。”
“那奴婢正好偷懒睡觉去了!”杜鹃盈盈一笑,便娉婷而出。
而杜鹃刚一走,一声空灵,似梵音,又似仙语的男子声音便在董平耳边缥缈而起:“公子捉弄这小丫头,可真是有一手。”
董平闻声一惊,忙的闪身出了屋子,他纵身凌空,飞身至房顶,而待他飞檐走壁,四下一查,却没见得有异人现身。
忽的,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呵,公子无需再找。吾乃密杵轮教教主,大欢喜圣人。吾教教义,男女欢配,应两情相悦,似公子这般靠言语欺诈,实在该死!”
董平微笑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称自己是圣人了,你若想取我性命,那便尽管来取。”
那人笑道:“这次对公子小惩大诫,已有人替你受罚了。若是公子还不改过,那本圣人可不客气了!”
话音飘散而去,再未响起。
不大一会儿,听到宅院内传来几声凄厉呼叫。董平循声而去,只瞧得在一座小院儿里已围了不少人。他喝开人群,见得有一男一女浑身是血的倒在地。董平认得,这两人是宅内的家院与丫鬟。这时杜鹃也跌跌撞撞的行了过来,她一见那两具尸首,先是害怕的惊呼一声,便趴在董平肩小声啜泣起来。
董平拍了拍杜鹃的后背,皱眉不语。当他见在场众人人心惶惶,沉声道:“去大理寺,报官!”
驸马府大堂内,灯火通明,但冰冷异常。董平稳坐太师椅,前方左右各坐两人,一人目瞪如牛,满脸横肉的年男子着黑色捕衣,配双铁尺。此人乃是临安府衙的捕头,杨靖。而另外一人年轻英俊,剑眉星目,身着白衣,腰挎长剑,此人乃是大理寺少卿,蒋褚柘。
董平淡淡道:“两家还真是给面子,大理寺连少卿都派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