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承听罢无奈道:“这种差事,我宁可不去做。独孤统领,你不晓得,仅仅是那韩贵妃生出了一根白头发,那老毒医便提议那韩贵妃取少女的心肝来炼药,最匪夷所思的是,那韩贵妃竟然同意了。这等事,我真是只在取经的话本里听过。他们做了这等草菅人命的决定,那下黑手的活儿却落在了我身。那老毒医说是在临安街头免费为人诊治,实则是为了物色清秀可人的少女来为那韩贵妃做药引子。一共抓了十二个少女,我这手现在还正哆嗦呢,看起来,我这以后是要遭天谴喽。”
独孤训闻言倒是不为所动,他只是笑笑道:“这宫里的脏事儿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呢,心里既然有怨言,那将怨言藏在心里。表面那还是咱们的主子,咱们是什么?没瞧那院门写着呢吗,好狗。听话的狗,才是好狗。若是不听话,那是死狗。”
王修承微笑道:“我自然晓得,这不是跟独孤统领您亲近,所以才跟您说道说道吗。”
“这是第一次,但也是最后一次。以后面的吩咐不管是什么,咱们照做行,说多了难免隔墙有耳,狗命不保。”独孤训说罢,便下了床榻道:“走吧,随我出去走走。这活动活动筋骨以后,还有一夜要熬呢。”
王修承收了碗筷后笑道:“行,我随独孤统领一起去后院瞧瞧。前些日子从韩贵妃那里取了些药渣填进了土里,秋菊开的更是鲜艳了。”
独孤训摇头道:“你小子,自己恶心不够,还要来恶心我。算了算了,谁让我吃人嘴短呢那陪你去瞧瞧。”
临安,香油街。
一位皮肤黝黑,身材挺拔的年男子缓缓走过来将骆驼牵在了手里说道:“你应该是阮沥吧,听说书院里走丢了一个人,身边还带着一头骆驼,于是传书过来让我也帮着找找。但这信刚看完,你来了。”
灰头土脸的少年闻言,不自觉的往白衣女子身后躲了躲。女子回身微笑道:“沥儿你别怕,这位是郑先生,也是书院人。”说罢,女子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少年的脸。拭去灰土,一张添着异样红晕的可人脸蛋便露了出来。女子见状惊喜道:“沥儿,你真是好看了许多。”
“我也觉得自己现在没那么吓人了,孙姐姐,你怎的黑眼圈儿都冒出来了,莫非是想我想的。”阮沥笑着打趣了孙明香一句。孙明香瞧见往日活泼多了的阮沥心里虽替她开心,但此时的她却是怎么也展现不出那种激动万分了。
孙明香微笑道:“沥儿,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这一路保准吃了不少苦,你先去屋里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
阮沥闻言笑道:“我才不累呢,这一路不晓得遇到了多少好玩的事,等一会儿我全讲给孙姐姐听。之前我本想着靠着骆驼去寻董大哥,但它却赖在这临安不走了。我还当怎么回事,原来是孙姐姐你在这里。既然你在这里,那萧大哥肯定也在这里,既然萧大哥在这里,那董大哥想必也离我不远了。”
看着满脸憧憬的阮沥,孙明香实在是不晓得该不该将董平如今身边又添了新欢的消息告诉她。说是心碎,不说亦是心碎。
临了,孙明香还是狠不下这个心。她笑道:“你且放心,你的董大哥跑不了。”说罢,孙明香的脚步便一阵踉跄,险些倒在地。阮沥赶忙前扶住孙明香,关切道:“孙姐姐,你怎的了?”
孙明香强撑起一个微笑,佯怒道:“还不是都怪你,这一瞧见你,我都开心的站不稳了。”
阮沥笑道:“我倒是跟孙姐姐不同,你一开心事没力气了,我一开心,身的劲儿倒是用不光了。”
“我晓得,你一想到能见你的董大哥,身的力气都使不完了。从燕临到临安,你吃的那些苦,也变成蜜糖了。”孙明香说罢便摘下了阮沥的帽子,霎时间,一头青丝便倾泻而下。她道:“一会儿我去给你温些水,你瞧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阮沥笑道:“那一会儿也得给小骆驼喂些盐巴,我吃的虽然全是蜜糖,但它可遭了大罪了。”
“你放心,我晓得。”
闹市街,仍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费休罗高举着双手笑道:“后面这位好汉,你瞧我这姿势对不对,我现在都把手举起来了,你可不能杀我,更不能打我屁股。”他话音刚落,一旁经过的行人,便对他这个举止穿着打扮更为怪异的怪人,投来了讥讽的目光。费休罗见状赶忙回过身去,他敲得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挠了挠脑袋道:“这位害我将要找的人弄丢了,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不行,我得去找他报仇。”说罢,他一卷大氅便跃了一旁的墙头。
等他再动时,只瞧得一只青鸟停落。
那远超寻常人高大的汉子快步行于街头,行人皆是往左右闪避而去。
“幸好无意间撞见了阮沥,要不然她让那贼人捉了去,该如何是好。”萧山鸣松开了紧握着的双拳,长舒了一口浊气。这时,萧山鸣忽听得前方有人叫卖着书画。不晓得为何,萧山鸣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那画摊前围了不少人,但萧山鸣一来,他们便一哄而散。
萧山鸣没有过多注意他人的举动,他只是皱眉细细观察着铺前摆着的那几幅画。
“诶呦先生,想不到你这五大三粗的,还懂画儿啊?”那摆摊之人嬉笑道。
萧山鸣皱眉道:“这些都是阁下亲笔所画的墨宝?”
“不错,别人都说我吴道子画的还好。”
只瞧地摆着的那几幅画所画的内容尽是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夜叉修罗。萧山鸣越看越觉得心惊胆颤,过了半晌,他啪的一声照着自己的脸抽了一巴掌。旋即他便站起来往远处走去,一边走,萧山鸣一边暗道:“这是了什么癔症,我怎的不由自主的便朝那画摊去了。”想罢,萧山鸣又往回看了一眼,只见到刚才因他而去变得空无一人的画摊,此时已然又聚过去了一群人。
“匪夷所思。”萧山鸣惊疑片刻后,便疾步往香油街行去。香油街在临安这个热闹的城里,是为数不多的一条,时常沉默着的巷子。在多年前,这条街有一对儿善磨香油的老夫妇。因为他二老磨出来的香油不掺假,又透亮喷香,常常将几条街开外的人都勾引了过来。所以这条街便有了这个么个香味儿十足的名字,但如今却已是物是人非。
萧山鸣走进了院子,发现孙明香正坐在院里摆放着的石椅喝茶。萧山鸣走前扶住了孙明香的肩膀道:“阮沥怎么样了?”
孙明香微笑道:“一回来便躺下睡了,这小丫头颠簸了万里,当的是累坏了。想想也是后怕,沥儿这么个单纯的姑娘,要是在路遭了恶人,那该怎么办?”
萧山鸣笑道:“阮沥也有本事呢,从前听董老弟讲过。阮沥本也是这南方人,但不晓得因为些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去了北莽。我想对于怎么应对坏人,阮沥应该已经轻车熟路了。”
孙明香闻言,蹙眉道:“一瞧见阮沥,我便想起了绿珠儿。都怪我们不好,怎的让他被那毒王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