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咽了咽口水,他暗道,人肉也该能充饥吧。他爬在地,匍匐着朝那具尸体爬去,他不敢抬头,怕看见那少女冷冰冰的目光。
当他的手刚搭在尸体的身,他的后脑勺忽然一凉。他不惊惧交加的向后看去,只瞧,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姊姊吧?别伤心,我来帮你一起埋葬了她。”说罢,老者从怀掏出一块干粮递给了瘦弱少年。
是啊,那老者能看穿一切,但却永远都不说破,他像一把老旧到精致的油纸伞,光润温暖,又能为人遮风避雨。
老离儿微笑,喃喃细语:“师父,多谢。”
老离儿穿出黑雾时,他的眼神清明,神情恬淡。但他手的剑,却是更加锋利!
太叔倦的一身修为足以笑傲江湖,但他面对老离儿这一剑时,仍然是惴惴不安。
“竟没受心魔侵蚀!”
“我的心已死。”
噌!
这一剑,好似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轮回。好似只要老离儿愿意,他这一剑,能将这天下一分为二!但此时,他只是将这一剑穿过了一张脸的眉心,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
瞧,这一剑的风情。
“爹!”
温若筠听到耳边的惊呼,一脚将旁边的矮小少年踢翻在地,他一脚踩在少年嘴,恶狠狠的说道:“记住了!你只有师父,只有师兄!没有爹!”
不甘,不舍,不愿,不知,但又有一分释然。太叔倦喃喃道:“老友,听夜雨。”
江湖十年灯。
说罢,他心心念着的宏图霸业,全都随着那一剑,付诸东流。他一念之间,回到了那破旧茅庐里,他在喝酒,从外面进来个有几分疯癫的红鼻子老头。他记得自己的第一句话:“朋友,我请你喝酒。”
在此时,从太叔倦的身体,一团黑雾飞出,竟要飞向天空,遁走于此地!
老离儿揽住太叔倦的尸首,哽咽道:“老友,安心去吧。”
说罢,他挥剑斩向空那团黑雾。
但一剑斩下,那黑雾分开,转眼又合二为一。
王卿陡然喝道:“董平!温若筠!孙穷!沈混沌!你们的机缘来了,还不速速前去!”
此时,董平的身子一轻。他目露寒光,一跃而起。登时,他竟一把抓住了虚幻无本体的黑雾。与此同时,温若筠御剑而来,用嘴咬住了那黑雾。孙穷与沈混沌二人,也依次效仿。
四人同时运转鲲鹏总略,大股大股大黑雾被四人吞入体内,凄凄惨惨的鬼哭狼嚎之声,也骤然从那黑雾连绵不断的发出。
“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董平一声怒吼,被他吞入体内的黑雾,骤然变成一道带着淡淡黑翳的指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那团已经变得稀薄的黑雾,如遇一阵狂风,云散而去。
与此同时,一声哀转的狼嚎声从远处的山间响起。行军到半路的辽人大军,脚步戛然而止。他们立定,转身往回行去。
燕临一片狼藉,鹿岳书院人人痛哭太叔院长,吕学监。
这两位书院支柱死了,怎么死的?董平与萧山鸣勾结辽人暗害二人所致,这是江湖几大门派公认的说法。此事,关系甚大,牵扯的不光有北莽江湖数个大派,更是拔了辽国的虎须。必然要找几个顶缸的,董平这个来历不明的戍北城参军,与萧山鸣这个代辽国大王的儿子,成了最好的人选。
此时,这二人已经在书院消失。
燕临的花儿,开的好美。
赵一惘虽仗着跟均画的关系,死皮赖脸的在燕临皇宫待了几日,但他却没见到心心所念着的官曦。怀着这一大憾事,赵一惘启程回了关州。
他一走,官曦便出现了。
这时,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已然知道了姜宫主的事。四人想回霏娥宫,但在外面玩野了,却又不想受宫的规矩管束。而官曦则是直接讲霏娥宫山下秋骏城里的产业,全都送给了霏娥宫,以此为四女换了个自由身。以均画为首,听琴跟雅书都愿意继续留在官家。只有落棋,不愿意。
一辆马车碾碎尘埃,一路向北。
宋庆语撩开车帘,对着正看着车木箱走神的赵一惘揶揄道:“怎么,公子想心人了?”
赵一惘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破烂东西,还没送给四位姑娘呢……”
宋庆语正色道:“公子,那天,我听到落棋姑娘哭了。”
“什么!落棋姑娘怎么了?”赵一惘满脸焦急。
“我听到落棋姑娘在房对听琴姑娘哭诉,她说,这世道,女子本不受重视,更是跟货物一般,可以随意任人买卖。她虽练过武,但始终是不入流的女子,没人看的起……”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落棋姑娘……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好的,最好的姑娘……”
宋庆语无奈的笑笑:“那这几日,公子对官姑娘日思月想,可曾跟落棋姑娘说过一句话?”
闻言,赵一惘自嘲的笑道:“我对官姑娘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我想的,难道宋大哥不明白么?”
宋庆语眉头间露出几分怜惜:“我晓得,公子是想借官家的势力,重振王府生威罢了,但算如此,公子也不该冷落了贴心人……”宋庆语话音戛然而止,拉着车的大马,被猛的一勒,痛苦的嘶鸣一声。
“怎么了?”
“公子,你瞧。”
赵一惘从车探出头去,他一眼望见在马车前方,有一抹黑白,令周遭花朵都黯然失色。
“落…落棋。”
赵一惘的话语间有些结巴。
她缓缓走了过来,脸色一如往常冷清。怎么看,都不像宋庆语口那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落棋淡淡道:“我来讨你没送给我的东西。”
赵一惘微笑道:“在车里,自己来搬吧。”
落棋刚跨入车厢,却被赵一惘一把攥住了手臂,赵一惘恳切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
落棋脸色一红,伸手便要打赵一惘一巴掌。赵一惘也不闪躲,他把脸伸出去,嬉皮笑脸道:“你打吧,打一下,我挨一下,打十下,我挨十下,若你想打一百下,但觉得累,那我帮你打。”
落棋缓缓放下了手,她怎么舍得动手。这个笨手笨脚,但又满身勇气的笨蛋,早悄然无息的住进了她的心里。
宋庆语在车外大笑道:“坐稳喽!车要飞喽!”说罢,他一扬马鞭,车轮便转动起欢快的音调,在路飞驰起来。
还是那座山丘,光秃秃的山丘,一个老道士已经躺在山丘傻笑了整整七天七夜,一个小道士也跟着他笑,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在笑些什么。
平延宗捂着肚子,脸颊抽搐着说道:“师父,师父,你别再笑了,再笑,徒儿要笑死过去了!”
王卿坐起来,一拍平延宗的脑瓜道:“混小子,你知道师父在笑什么吗?你跟着笑!”
平延宗摇了摇头,颇为实在的说道:“不晓得。”
王卿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混小子,傻徒弟!咱爷俩前几日可是刚做了一件对于北莽江湖来说开天辟地的大事!经过这一番动作,咱爷俩可有在北莽树立道统的资本了。这,是属于咱们爷俩的机缘。”
“还是不明白。”
王卿听罢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朝平延宗扇去:“他娘的,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