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总的这件凶杀案件，迟迟没有任何侦破的消息。

这件事儿就像公司大院的上方笼罩着一层浓黑的乌云，久云而无雨，低沉而无声的带给人无形的压力。

时间越久，社会上各种谣言甚嚣，说什么的都有，大贪官啊、杀妻啊、小偷入室盗窃发现巨额钱财啊，反正说者吐沫飞溅，听者津津有味。

走在公司的楼道里，往来人的神色，相对视的眼神，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陈磊都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领导的态度似乎都暧昧起来，让他看不清楚。

陈磊每次走进候总的房间，见到他都是紧锁眉头，茶几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屋里也是雾气腾腾的呛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上去推开窗子，尽量让清风吹进来。

候总一般不太管陈磊的行动，进屋最多点点头，有客人也不回避他，这也算是不把他当外人的意思，经过几次的事件，觉得这个小伙子干事儿让他放心。

猛的站起身，烦躁的在屋内走了几步，候总又有气无力的坐到沙发上。

这段时间，来招待所请示工作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他似乎是在被监视居住，总公司的领导遇到事情也很少找他。

这种无可辩解的局面，无端被猜疑的状态，让候总感觉有些心灰意冷。挥了挥手，似乎下定了决心。

“小陈，你回公司的时候，去我办公室一趟，帮我收拾一下东西”。

候总眼望着窗外，窗子开着，有车水马龙的嘈杂声音传来，杨树的树叶在哗哗作响。

“好吧，我下午就去”。陈磊简洁的回答，也没问都收拾什么东西，除了文件和工作服、大棉袄，都拿过来就好了，估计也没什么吧。

如果上午过来，陈磊就在招待所吃午饭，主要是这里有可供选择的十几种单炒，吃的舒服，而且还不用自己花钱，可以记在公司账上。

饭后，还能在门口房间的床上吹着空调，睡一小觉。这也是他辛苦之后唯一的享受了，可是不能错过。

下午到公司，先问问办公室的周主任和陈姐，他们说候总打电话吩咐过了，陈磊才过去要钥匙开门，领导办公室内的东西可是不能随便拿走。

候总办公室内很干净，即使他没来上班，每天也有办公室的人员进来擦拭，并把各单位送来签批的文件摆放整齐，更没有未倒的烟灰之类的东西。

更衣柜里就有几件工作服，桌子下面是去现场穿的工作鞋，有很多污渍，这些都肯定不用拿。

老板桌上的电脑、打印机，地上摆放的绿植，都是公司的配置。算上个人物品的只有茶杯和几盒茶叶了。招待所也有人给送来不少高档的烟酒与茶叶，这些都不缺。

顺手拎了一下，候总去单位浴室洗澡的塑料小筐，又想起来细心的马科长已经在招待所给预备了几套洗漱用品，自己都有份呢。

陈磊有点哭笑不得了，环视屋内，这也没有可拿的东西啊！他都怀疑，候总当时是不是在跟公司的一些人怄气，气恼之后的言语。

“或者，就是表示一个姿态”？陈磊迟疑之下，不由的揣摩道。那么，多少也要那些东西回去了。

又打量了几眼屋内的书柜，里面还真是摆放了不少大部头的精装书。好吧，陈磊也知道候总就是工人出身，这些大部分就是装装样子。

拿几本公司的制度汇编吧，这也是侯总上任后亲自抓的事情，也是供应管理业务上的第一次系统整理汇总流程，梳理业务环节。

再拿基本企业管理的书籍，掂在手里，陈磊也感觉有点少。办公室的周主任两人就站在那里看着陈磊，他们没有得到领导吩咐，也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

打开柜子门，周主任大概也觉得拿的东西有点少，就主动说“有两盒过年的精装本挂历，你也拿过去吧，免得空着手”。

见陈磊又不解的神态，就补充说：“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客户送来的，现在谁还用挂历啊，办公室也没挂在屋里，放在哪儿就忘了。”

陈姐在一旁补充说“当初，我还想拿来给儿子包书皮呢，后来发现里面是软纸的，也就算了”。

陈磊顺手打开看了看，确实印刷精美，也比较少见。

卷起来像画轴一样，打开后封面是胶版印刷的齐白石国画，第一页就是全年十二个月的日历，估计是为了方便，后面则是6张册页，大白纸上粘着两平尺左右的花鸟鱼虫国画。

每一张都是宣纸画，栩栩如生十分入神，墨入纸背。

陈磊扯了两下，其中一张粘在大纸上《蛙蟹图》，螃蟹画的一角脱落开来。不由的啧啧称奇，“跟真的一样，我是认不出来啊！”

“想得美吧，真是白石老人的画，这样尺寸都要近百万元了，谁会扔在这里啊！”。陈姐在旁边抢白了陈磊一句。

嘿嘿笑了两声，陈磊也不在意，他也就是随便感叹两句罢了。难道还不允许别人白日做梦了吗？屌丝还活不活了。

周主任比较博学，在一旁插嘴说道，“用丝网印刷的方法来再现国画作品，是当前一项热门产业。由于国画的表现手法不离皴、擦、点、染，因此国画本身的笔触效果与丝印‘漏墨成形’的模式非常相似”。

陈磊哪管这些事情，找个袋子拎着书，胳膊下面再夹着挂历，就准备往外走。他还要去招待做找候总交差呢。

走到楼道里，迎面遇到公司主管废钢的吴总与主管人事后勤的李总并肩出门，似乎在商议事情，打声招呼，也没有人问陈磊缘由，就似乎没看见他拿的东西一般。

回到招待所，陈磊看见候总还是坐在沙发上抽烟，茶几上又是堆满了烟头，大约也是有客人又来探望吧。

陈磊忍不住还是劝了一句，“候总，最近公司给领导安排体检，您也去检查一下吧，总是这样也伤身体啊！”

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候总没有回应陈磊的好意。

拿来的把几本书放在桌子上，候总也都没有看一眼。他大老粗出身，除非不得已，本来就对这些书没有丝毫兴趣。

就是咧了一下嘴，对陈磊说“两本破挂历你还拿来了啊？待会儿你拿走吧。”说完就毫不在意的挥了一下手。

这个可能是当初，哪个人托自己来办事儿的时候拿来的。似乎是总公司机关某领导的孩子，替客户想多要些货款吧。看在熟人面子上，顺手也就给办了。

涉及到钱物的主要单位领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候总也没有了太具体的印象，人情往来嘛，自己也没有收礼。

略犹豫了一下，陈磊还是嘻笑着说“这不是没得可拿嘛！总不能空手回来啊！”候总闻言一愣，凝神略想了一下。

不禁失笑的说“是啊，当年我们入厂的时候被教育说，要以厂为家，几十年过去了，真要是离开岗位，也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说完，候总就不再言语。

陈磊不想打扰他，就夹着两幅挂历，溜回了房间。

照例还是，他陪着候总吃完晚饭再回家。略迟疑一下，还是抱着挂历放进车的后备箱里。候总说给他了，别等在门口房间看见很随意的扔在那里，那样也不合适。

回到自己的小家，陈磊换衣服的时候，他就顺手把两个挂历盒子扔在壁柜里。

想了想，又拿了出来。他喜欢这个古色古香精美的盒子，又感觉放个过期挂历也没意思，就拿出来扔在桌上。

无意当中看见，一张散落纸页掉下来，就是那幅《蛙蟹图》。陈磊拾起来端详一番，笔墨精炼，蛙、蟹用简得不能再简的笔法画出，笔简而形神毕肖。

尽管他不太懂国画，也觉得蓝色青蛙与墨蟹组合一处，极有超现实意味。真的很漂亮，即使是印章都与真迹一模一样，扔了实在是可惜啊。

两幅挂历的十二张国画，都是白石老人的花鸟鱼虫系列，题材各异。《水草小虾》、《蛙声十里出山泉》、《墨虾》等都是知名的画作。

陈磊试了试，也都粘的不是很牢固，也就逐一取下来。

摆在桌子上，陈磊打算卷在一起，放到一个盒里。这些画色彩浓艳明快，造型简练生动，意境淳厚朴实。所作鱼虾虫蟹，天趣横生。

今后有时间拿出来欣赏一下，还免得去美术馆了呢。或者等有了孩子，让他照着临摹也好啊，他想的很远。

其中有两张，居然还与其他的画纸长短不一，有两张还是重复的画面。

陈磊嘀咕一声，这是学徒裁的吧，这干工作啊，到哪里都需要认真二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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