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颜妍也惦念着那个所谓怀孕的女孩。

很早就给陈磊打电话问。听到陈磊说的情况，觉得好笑后，也是感慨到燕京这样的大城市谋生的艰难。

没等陈磊提及，颜妍就主动说“女孩子太不容易了，她如果愿意就可以到咱们的小饭店来，先熟悉一下情况，过几天就可以开张了”。

陈磊自然是赞成，又嘱咐颜妍几句，“接触钱物，你先辛苦几天，观察一下再放手”。

颜妍乖顺的答应一声，“你是老板，听你的哦！”

陈磊又去给认识的房屋中介打电话，希望这几天就把颜妍租房子的事情落实了。

晚上，又轮到陈磊他们牵头查岗。一般每次都是安排在晚上十点钟以后，用意是看各单位有没有脱岗、睡岗的人。

有意思的是，前些天，轮到工会牵头查岗，他们那个副不按正常的牌理出牌，居然下班时候就直接去查岗。

主要是以往他带队去重油库班组、油库班组这样的单位，因为所管品种的特殊，可以名正言顺的紧闭大门，即使是在里面呼呼睡觉也查不到。

这个老哥比较认真，五点半钟去查岗，正巧重油库班组有人去食堂买饭，不用按门铃也开着门。几个人进去，正看见三个当班的职工在吃饭，周上还摆着酒杯、酒瓶子。

当班喝酒，这是违法公司制度的大事儿。

回来就被通报批评，扣奖金都算是从轻的处罚。

领导在会上表扬了工作负责，善于想办法的老同志。

陈磊很严肃的说：“向老同志学习，咱们年轻人，也别循规蹈矩吧”。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带着刘广利几人奔料场而去。

其实，他是觉得保卫科几个人总是占用个人时间处理突发事件。夜间值班更是家常便饭一般。趁着今天这个说法，早点转一圈，就可以让大家回去休息了。

刚进保安队部的办公室，就看见屋当中站着四个小孩，最大身高的有1.4米左右，大约也就十来岁，岁数小的也就六岁刚上学的模样。

旁边的保安主动介绍，“陈科，这几个小孩太可气了，经常到料场来偷东西，瞅见不注意，起来就跑，根本都追不上呢”！陈磊知道，这是在给几个小孩罚站。

让他们骑马蹲裆式站着，不占足半个小时不能起来；不然就是让举着25斤重的铁，不到时间不许放下来。这都是体罚，按照规定是不允许。

可是这些小孩，偷的东西也不多，就是经常来。抓到后送给丨警丨察，几次之后丨警丨察就烦了，嫌你事儿多。批评教育也听不进去，就是屡教不改。怎么处理？陈磊也很头疼。

陈磊进门，几个小孩都见过他，知道他是这些保安的头，满不在乎的看着他。陈磊也在思量，应该怎么对付这些小鬼才更妥当。

“行了，你们几个也别受罪了，也别站着了，都找地方坐吧，不过，不允许走啊”！陈磊补充说道。

几个孩子闻言大喜，一窝蜂的冲到沙发上坐下。陈磊慢悠悠的对值班保安说“让他们家里大人来领人，不然不许走啊！”陈磊是想等家长来了，再跟他们算账。

岁数最大的孩子梗着脖子，倔强的说：“我们家没有家长，不放我们，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你们还得管饭”。旁边的保安也是看着陈磊，这找他们以前也用过，不好使。

“哦”！陈磊也有点意外，又一想也是，真是三言两语就吓唬住了，这些孩子也就不会再来了。

目光一闪，看见角落里还有个书包，估计是那个孩子放学就来了。

陈磊就试探着说：“那好吧，让我看看你们都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明天我就去找你们老师，还跟你们同学说，你们就是小偷，让谁也不搭理你们”。

几个孩子顿时面露惊慌之色，他们可不想在老师、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他们很珍惜在学校的快乐时光，不想生活在异样的眼神当中，如果那样，还不如直接打他们一顿呢。

目光恨恨的看着陈磊，几个孩子的神态却老实了很多。为首男孩低声央告说“你别告诉我们老师，今后我们再也不来了，行吧！”

陈磊故作沉吟，他想起了颜妍。当年也是这样在外求学，当时他也还是孩子，远不知道生活的艰辛，从来没有问过颜妍家里的情况，想来也不容易吧。

看见陈磊迟迟不说话，几个孩子更加慌张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神色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

轻叹一声，陈磊说：“这样吧，天也黑了，让你们回去也不放心，不管是谁，你们叫个家长来，写个保证书，说再也不来偷东西了，我就做主把你们放了”。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大孩子一咬牙，拿起桌上的座机，就给他爸爸打电话。陈磊让刘广利几人先去附近料场、仓库转一转，他在保安队部等候这位不负责任的家长。

时间不长，屋门推开，进来一个壮汉。看见陈磊顿时一愣，陈磊也是见他有点面熟。

男孩扑向他的爸爸，爸爸身材壮硕，从来都是给他安全感。没想到，男人却蹲在屋角一言不发。

打量他身上破旧的大衣，陈磊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穿棉大衣内藏铁棒的中年男子吗！当时，陈磊对他面无表情的神态记忆犹新。

示意保安把四个孩子带到别的房间，陈磊面色平静的对男子说“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人手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说：“我叫李建柱，是贵州人”。难怪语调又些微的怪异感。

儿子是他唯一的希望，眼见儿子被扣押，电话里也没说清楚，他还在上班，也顾不上换衣服就赶了过来。

又看见陈磊，心里更加慌乱，顿时不知道怎样才好。听见陈磊发问，也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了出来。

陈磊这才知道，男子是贵州山区人，土地贫瘠，交通极为不便。婚后刚有孩子，妻子就被回乡的姐妹鼓动出来打工，没想到从此再也不想回去。

无奈之下，他带着儿子来燕京，四处漂泊，也没有妻子音信。去过建筑工地搬水泥，饭馆里从小工干起，干到厨师，因为没时间照顾儿子，才在出租房附近的作业区找份金属加工的苦力工作。

陈磊关心的是他为什么偷盗，看上去也是一个很淳朴的汉子啊！

李建柱就嚅嚅的说：“村里人都说了，燕钢家大业大，偷点东西不算什么，而且村口就有人收购，每根小棒5元钱，他的那件大衣，都是别人加工好后交给他穿”。

主要还是太穷了，男人捂着脸不再吭声。男子这样的情况很多，那句饿死迎风站，累死不弯腰的说法就是狗屎。都是文人在书房里的意淫。

自古饥寒起盗贼，揭竿而起都有可能，更何况是小偷小摸呢。

生活本来不容易，陈磊不想指责谁。他也知道，围绕着燕钢的四周，有很多交织在一起的利益链条，盘根错节，可能就在身边，又是不可察觉。那些人才是背后真正的黑手。

多年积淀在心里的苦闷说出来，男子的脸上挂上了泪痕。儿子也出来偷东西，让他无比的悔恨，很想重重的抽自己几下。

抬起头，站起身来，他郑重的对陈磊说：“我今后不上夜班了，一定看好孩子，肯定不会再来偷东西了”。

陈磊相信这个朴实的男人，不管今后怎么样，最少眼前他是真诚的。这么穷的汉子，估计也罚不了多少钱。陈磊打消之前的念头，挥挥手打算让他们离开。

男人如释重负，陈科长抓到他们父子都没有十分为难，就是好人啊！感激的话刚要出口，陈磊又把他叫住。李建柱不安的看着陈磊。

陈磊想了一下问他，“你说自己当过厨师是吧，手艺怎么样啊？”李建柱马上回答“在小饭店干过四、五年呢，后来孩子大了，上班时间大都是晚上，照顾不了孩子，就辞了，老板还一再挽留呢”。

“如果这样，在附近有个小饭馆，你可以让孩子放学以后到饭馆来写作业，就相当于以前学校的小饭桌，离家也近，营业时间也不会太长，你看怎么样？”

陈磊试探的问完，又补充一句说：“没人看的这几个孩子也可以来”。

“那太好了！我肯定干，一定好好干！”男子大喜，不由自主的回答，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工作嘛。

这个粗鲁的汉子回去后怎么教育孩子，陈磊根本没有信心，或许十天、半个月后，又会看见这个孩子。五年、十年后呢，陈磊可能早就不干这个工作了，那这个孩子会干什么呢？

他就是简单的想，应该有一件事情约束他们，还要给他们一个出路，灵机一动想到即将开张的饭馆才如此说。

留下他的电话号码，又告诉他会有人找他联系，陈磊也就放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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