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胖子没再好意思盯着人家姑娘上身看,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胡小楠的两只脚丫子上。嘿你说这闺女的这两只脚,那叫一个好看,拿时下一句时髦的话讲那叫相当到位。那年头,美甲事业刚刚兴起,胡小楠同学特别顺应时代的发展,率先在她们宿舍里抹开了脚趾甲。恁说恁抹的也鲜艳点,色泽也选点高雅的,不介,胡小楠同学和别人不一样。胡小楠同学要的就是一个字:酷。这一酷不打紧,胡大叔和胡大妈就他家这老闺女的脚丫子问题没少数落她,气的胡小楠一个猛子扎进学校宿舍,愣是好几年不回家。
胡小楠是何等精明之人啊,她敏感地觉察到了单胖子那一双色迷迷的鱼泡眼睛正围着自己的脚打转转,于是乎一屁股墩到床沿上,伸直了两条还算中看的腿子,把一对儿散发着塑料和汗渍臭咸鱼味儿的脚丫子戳到了单胖子的鼻子尖底下“认真瞅,这可是引领时尚新潮流的款式呢!”
单胖子的嗓子眼一阵发咸,刚说了一声“上趟茅房。”人已经旋风般冲进了厕所……
单胖子才进茅房,正大口大口地倾泻着早饭,隔壁坑位上慢悠悠传来了一声叹息“唉!这俗话说的奏是好,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是不。咱家妹子除了不大会拾掇外,那摸样还是比较不错的。小单同志啊,就算你激动的想高呼毛主席万岁,也别那么着啊!这农民伯伯们种粮食他容易么?叫你这通糟蹋。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贪污浪费可是最大的犯罪啊同志!’”
甭问,背诵老三篇和最高指示这活儿,街里谁都比不过胡哥。
单胖子佝偻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颤巍巍指着四平八稳“伦敦”在拉撒位置上的发小儿“你大爷的!那是你妹吗那是?那活活就是一小祖宗啊!胡哥啊胡哥,你可把弟弟推进火坑了啊!你你你……”一口气没接上来,扭头又呕开了。
胡小楠可不像单胖子那么想不开。
胡小楠谈对象可是历史悠久了。
早在上大一那会儿,每每从宿舍奔教室,后边总能见着一大堆跟班儿的,那架势,活像老佛爷垂帘听政,身边围着的一大帮公公。
胡小楠选对象那是有一定讲究的。
别看胡小楠的身家单薄,爹是农民娘也是农民,唯一的哥哥虽然说是吃公粮的,可毕竟不能代表自己个儿的地位,因此,胡小楠在外边总是吹嘘自己有个离退休老干部的爹,革命长征的娘和一个给首长当电工的哥哥。时候长了,西洋镜总有被戳穿的光景,胡小楠的脸皮也早就磨练的比皇城根拐弯都厚重了。
单胖子还在厕所里大倒苦水的当口儿,胡小楠已经俨然是单家少奶奶般的开始巡视单家大院了。
胡小楠首先奔了门口的大影壁。
那面大影壁上除了岁月给出的沧桑外,就是一层又一层的覆盖。要是有个考古的来洗刷洗刷,保不齐能从上面洗刷出不同年代留下的文粹呢。当然了,最近的东西就是文丨革丨期间留下的园林战斗队的标语和口号,虽然风雨冲刷的有点模糊了,大致意思还是能看得明白的“联合大夺权好得很--单红心”。
这单红心就是单胖子的大叔,文丨革丨期间是个造反派,后来武斗时给另一派灭绝了。
胡小楠站那儿老半天,也不知道这丫头片子看明白没。
胡小楠又转到了东厢房。
东厢房是朱大常的办事处所在地。门口那块镏金的牌子煞是晃眼。门紧闭,窗帘拉的严实合缝,门口的地面上散落着东一小堆西一小撮不知道是鱼骨头还是鸡骨头的残渣。一只破胶鞋被根棍子顶着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单胖子好容易倾倒完了一肚子的下水,强忍着满嘴的胃气跟在胡小楠身后,也不管丫头片子爱听不爱听,就那么絮叨着,权做是介绍吧。
视察完整个院落,胡小楠站在当院,上上下下的审视着面前这个长的有点猥琐的胖男人,老半天,朱唇轻启:“咳,我说胖子,那么老半天了,你倒是表个态啊!”
单胖子眨巴眨巴小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那张几近陌生的瓜子脸“表态……表什么态?”
胡小楠放肆的哈哈大笑“臭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哥都告诉我了,你小子一早儿就惦记上本姑奶奶了是不是?告诉你,本姑奶奶虽然岁数大了点,可也还是黄花大闺女呢!要是你小子早点表态,嫁给你本姑奶奶也不算吃亏。”
单胖子在原地上愣了足有五分钟。
这还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要我再给她家当五百年长工的小丫头么?除了俗气还是俗气,现如今这女孩子怎么都那样啊!
客观的讲,女孩子们还是比较讲究礼仪廉耻的,胡小楠是个别中的个别,特例里的特例,不能代表所有可爱的姑娘们。
单胖子还在那儿苦苦思索着该怎么赶紧把这个小姑奶奶给打发了,胡小楠的嘴巴却已经迅速地朝他的脸凑将过来,就在将贴没贴的那一瞬间,单胖子及时清醒过来,忙把脑袋一晃,让胡小楠贴了个空。
胡小楠尴尬地站在当院里。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男生给自己难堪过,也搭是周围除了色咪咪三儿外没别人,要不介,胡小楠肯定要满地打滚哭天抹泪的要单胖子没处下台了。
单胖子貌似憨厚地笑笑“妹子啊,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怎么着也得等我爸回来吧,再说了,虽然我爸和我妈离了,那也得征求下她老人家的意见吧。妹子啊,先别急成么?我小单给你个活话儿,你也别急,等我们家老主人回来的,一准给你回话儿。”
单胖子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地把还有点不依不饶的胡小楠送出了单家大院。
站在门洞子里,单胖子无比自豪,终于爷们了一回。可扭脸一琢磨,不对啊!我爸要是回来了,别的先甭说,这满院子的亲戚我可怎么交代啊……
单胖子又陷入了混乱和惶恐之中。
四、单胖子心里那点事儿
单胖子不是没正经工作的社会闲杂人士。
单胖子大学刚毕业那会,曾经在号称电子一条街的村儿里混过几年。
那光景,但凡是个有头脸的街头见面头一件事就是掏名片,掏出来的名片上还都明晃晃金灿灿印着带总字的头衔,什么总经理副总经理总裁副总裁的,最不济的也得是个总务啥的,村里流行一句话:天上掉下一颗手榴弹,炸倒的一堆人了除了总经理就是总经理秘书。这句话也成了当时改革开放初期一个比较真实的市场写照。
单胖子最早在村北头的资源楼里混,这资源楼是北方某著名高校为了扩大第三产业兴建的,楼里的居民们具有相当大的流动性,今儿个一楼或许是PC机的大库,明儿个一大早许就改头换面成了卖早点的粥铺,最早都是PC、挨踢业的租户,到后来可就杂了,卖书的,倒腾指标的,还有开班托儿所的,那都是后话。
话说这资源楼的楼上楼下都知道有个胖子,人缘儿不错。
单胖子起当初也想给自己印个带总字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