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诚的这一声看似很随意,实则却大有深意。试想一下,他如果不喊这一声,曾善学就不给吕远才泡茶嘛?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不说端茶递水是秘书的本分,就冲着吕远才目前在朱立诚跟前的地位,曾善学就不可能那么去做。
朱立诚刻意吩咐这一声,显然是说给吕远才听的,让他感觉到领导对他的重视。都说官场上的语言,一定要换个角度去理解,这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吕远才过来汇报的重点,还是和药价整治有关系,他说这段时间调查组的同志虽然吃尽了辛苦,不断地明察暗访,但收效甚微。
调查组去医院、药店检查的时候,他们的价格没有任何问题,可一旦检查组走了以后,他们又立即恢复了原样,真是让人半点办法都没有。现在调查组的一干人,简直是在疲于奔命。
朱立诚听了这话以后,只觉得有一股深深的愧疚之情涌上了心头,之前由于曾琳的异常表现,他没有把通过媒体宣传发动老百姓积极举报的事情做起来,想不到,这竟给检查组的同志陷入了如此被动的局面。
他凝视着吕远才,认真说道:“远才局长,这事我要向你做检讨,上次你来了以后,我也去做了沟通,但是效果很不理想,于是决定暂时把这事放一放,想不到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给你们的工作带来了诸多不便,真是不好意思啊!”
“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把近期的工作情况,向您做个汇报。”吕远才听后连忙说道。
他今天过来的本意是想请朱立诚再和电视台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广告什么的给搞起来,要不然的话,这事做起来,确实不是很容易,但现在领导都这样说了,他确实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远才呀,这事暂时先不说了,你的意思我知道了。”朱立诚想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保证三天之内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市长,这事不急……”吕远才还准备继续往下说,朱立诚已经冲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朱立诚又向吕远才了解了一下检查中的细节,发现这事确实很怪异。听后他感觉到医院、药店,好像对调查组的动向了解得非常清楚,一有动作,他们就能提前获知,然后做好相应的准备,等调查组的人过去以后,自然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朱立诚想了一下问道:“远才呀,你们调查组里的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这个要不是内部人走漏消息的话,好像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况。”
“市长,不瞒您说,我也想到了这点。”吕远才想了一下说道,“我也正在采取措施,想方设法地弄清楚调查组内的人究竟有没有问题。说实话,我对他们还是有点信心的,希望和他们无关。”
朱立诚听后点了点头,对方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应该问题不大。既然不是调查组内的人,那对方又是如何获知消息的呢,这倒确实值得人深思。直到吕远才告辞离开以后,朱立诚仍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最终还是毫无头绪,这确实很让人费解,甚至有点无头苍蝇的感觉。
朱立诚告诉吕远才三天之内给答复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决定不在曾琳这兜圈子了,准备直接去找苏运杰。他倒要看看对方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出来,话说这事也太怪异了,甚至有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常务副市长要在电视台打个广告居然都不行。
朱立诚当即拿起电话给苏运杰打了过去,说下午过去有点事情想汇报一下。苏运杰听后说,下午三点左右,他会在办公室。
朱立诚放下电话以后,重新泡了一杯茶,坐在椅子上,忙着思考起措辞来。
这事如果真如曾琳所说,那就值得玩味了,是不是可以说明苏运杰在泾都的医药品行业上有所涉足。要是那样的话,可真是麻烦。想到这以后,朱立诚却坚定了信心,不管这事涉及到谁,都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这不仅仅是政绩什么的问题,而关系他做人为官的底线。他之所以让陈玉琼暂时不要上班去,就是基于这些方面考虑的,这就是他借机发难的借口。
下午两点五十分,朱立诚准时出现在了苏运杰的办公室。胡长海连忙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朱市长,您好,书记正在等您,我为您开门。”他边说就边往门口走去。
朱立诚笑着说道:“胡秘书,麻烦你了!”他对胡长海的表现一直以来都是很满意的,不管是此时贵为常务副市长,还是当年差点遭遇开除,对方应该都是中规中矩的,这作为党政一把手的秘书都是不容易的。
朱立诚进门以后,见潘亚东正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边走,他连忙快走两步迎了上去。两人一番寒暄以后,来到了会客区的沙发上,坐定以后,苏运杰递了一支烟过来,朱立诚则起身县委对方点上火。
一阵喷云吐雾以后,朱立诚说出了想在泾都电视台打一个关于举报虚高药价的流动字幕的事情
。苏运杰听后,脸上的表情明显不自然起来。他轻咳两声说道:“立诚市长呀,这个事情我看还是慎重一点,这样一搞的话,可能会人心惶惶的,大家会不会质疑我们泾都的药品价格。这样一来的话,可不利于维持我们市里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呀,这可不是上级部门的领导们愿意看见的结果。”
朱立诚想不到对方居然抛出这样一顶大帽子出来,虽然这话说得很是牵强,但也不是一点根据没有。
朱立诚想了一下,猛吸了两口烟说道:“书记,你这话说得一点没错,维护市里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们责无旁贷,所以我觉得才更要下大力气打击虚高的药价,从根本上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这样才能把一些不稳定因为扼杀于摇篮之中。”
苏运杰听了他的这话以后,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说实话,他也觉得这事做得有点不够地道。这不光有往人家碗里伸手的意思,而且这个做法确实这么也说不过去,刚才虽然找了一个安定团结的大帽子,但现在人家原封不动地送还了过来,下面还真不知道该这么说。
这事严格说来,还真不是苏运杰想要乱伸手,在朱立诚刚要动手整治药价的时候,他的儿子苏阳就回来向他抱怨过,说这样一搞,许多人都会有意见,让他是不是可以出一下手。
苏运杰不光没有理他,而且还狠狠地批评了他两句,让他没事别老在外面晃悠。苏阳听了以后,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嘴里嘟嚷了几句,就往卧室去了。
出乎苏运杰觉得很意外的是,大概一周以后,他居然接到了王吉庆秘书的电话,让他在药价这一块多关注一下,说近来有不少人直接反应到领导这儿来了。
苏运杰听了这话以后不淡定了,王吉庆是他在市里最大的靠山,现在这事老板那都有反映了,他再没有什么表示,可就说不过去了。
苏运杰想了许久以后,都想到一个好办法。出现这一情况并非苏书记能力弱,而是难度太大,不知该如何说。试想一下,这话根本没法开口,他总不至于直接去找朱立诚,让他不要再整治药品价格了。那样的话,不要说对方会不会答应,他根本就没法张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