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担忧地问:“姐姐,我们能够活着出去吗?”那风声与树枝折断的声音,太过恐怖,她担心会不会把树也刮倒了,然后砸到她们这一处,直接把这天地给压榻了。或者真如猎嫂谈起的风暴那般,下起大雪三四天,就把这里直接埋在底下。
那样,没有人会知道她们在这里,即便主上真带了人来找,又怎么会找到呢?
染青沉默了好一会,才在黑暗里幽幽开口:“你要相信,人定胜天!我们会活着的。”这不仅是在安慰寒玉,更是在安慰自己,走到这里,她不甘心就此认输。这就是一种信念,人或许战胜不了大自然,可无论身在何处只要有信念,那么就有可能绝处逢生。
暖和的环境,身体的疲累,诱惑着人昏昏欲睡。染青揽住寒玉的肩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这边,柔声道:“你睡一会吧。”这一路,都是她在搀扶着自己走,要花费两倍的力气,刚才又砍树枝挖雪块,早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寒玉听话地闭上眼,咕哝着说:“姐姐你也休息会,这风暴可能一时半刻停不了,我们抓紧时间睡觉,等停了后才有力气继续赶路。”话说到最后,意识已经昏沉了,没有注意到染青并没有答应她。
均匀的呼吸传来,知道寒玉睡着了。染青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疼痛使她清醒一些,她不能睡,这一睡万一真有什么东西砸过来,或者外面已经下雪,把入口缝隙给掩埋了,那么她们两人可能在睡梦中就死了。
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情不自禁放任了情绪泛滥,胸口是浓浓的悲凉。如果今天真躲不过被埋在北邙山中,那就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下落了,不管是华谨皇后,还是南越尘,或者......他。
无可避免地再次想起他来,因为她也害怕,她也脆弱。除了抱紧怀中的寒玉聊以安慰,什么都做不了。阿离......心中在呼唤,好想靠在他怀里纵声大哭,她不过是个女人。
里面的死寂和外面的狂风呼啸,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忽然“砰”的一声,有东西落在了她们挡在外面的树棚子上。“姐姐?”寒玉睁开迷蒙的眼,被那声巨响给吓醒了。染青也是一惊跳的,不知道是什么砸了过来,还好没有把她们的棚子给压垮,可抵挡的住这次,下一次呢?
寒玉直觉就去拉她的手,却惊觉异常的冰冷,而手心又带着灼烫。探到额头,惊呼出声:“姐姐,你在发着高烧!”染青苦笑,难怪一冷一热的,是身子又受不住了。长时间的颠沛流离,过餐风露宿的生活,而孕期体质又弱,一不小心就被寒气入了体。真是最糟糕的事都给她碰上了,唐僧西天取经有九九八十一难,她经历的磨难也不少了,老天何时才能放过她?
肩上一重,寒玉居然解开了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裹住了她,上面还有着她的体温。可是,“不,寒玉,你这样会冻死的。”里头就只是单衣,在这种零下十几度的气温下,怎么能熬的住?手忙脚乱要脱下来,却被寒玉紧紧抱住,凑在她耳边说:“姐姐,我有内功可顶的住,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
话说到这里,染青没再挣扎,孩子是她的软肋,现在又病起来,她最怕孩子有事。四个多月了,宝宝已经成型了,它也感受到妈妈的孤单和恐惧了吧。
宝宝,你一定要保佑妈妈和阿姨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
风暴遮蔽了天日,北邙山上狂风撞在坚硬的石崖上,不甘心地发出尖利的呼啸。
此时,秦天策只带了韩萧一人在身侧,坐在岩缝中眯眼看着外面的风雪弥漫,没有想到会赶上了这趟风暴。其他紫卫们被留守在了附近的镇上等候。
之前邙关他有亲自去挑问过,暗中拿下守卫队长,从他口中得知过关要通关文牒,基本上大多数过关的人都被拦下来了。而他们也在查两人行的队伍,说是上头有令,只要是两个人单独出没的,没有文牒者全部拿下。至今为止,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人。
从这点,秦天策断定了染青和寒玉不可能从此处再蒙混过关,而回程的路上他暗设了点,一直都没有消息汇报过来,原本笃定的一件事,到了此处他开始变得不肯定了。可方向不可能有错,他并非茫无目的地在寻找,所有推断都是有理有据。
早有探子飞鸽传报,南越尘在西凉兵撤退后,没有跟着南绍队伍一起离开,而是带了二十多骑也往这个方向追来。他知道,南越尘也来找她了。可他比之快了五天,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先到了此处邙关,却找不到她的踪迹。
难道是他速度快了,错过了她?还是她躲藏在某个角落里?还是她以聪慧,瞒过了所有人的眼,已经过关进了北定?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决定等这风暴过去了,那边越影应该也快到了,若是确定了她出关的话,就再闯一次邙关,悄悄潜进北定找人。
这处的气候真是恶劣,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风暴要起,幸而韩萧对野外求生能力很强,迅速飞窜进山找了此处岩缝暂时躲避。轰隆隆的闷雷声从天上传来,敲击在他的心口,心窝被强行撕开一个大口,什么在一点点消失,然后只剩空落落和满腔焦灼心疼。
染青,你在哪里?崇山峻岭,狂风暴雪中,你怀着我的孩子,还在路途上颠簸吗?在那村子里的几天,他时常会看到她轻抚小腹,神色里全是暖暖的温柔。原本不期待的情绪,在那一刻,他也期待起这个孩子来。当初他还看不破自己的心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孩子会是他们联系的枢纽。
那真的是一段温馨又甜蜜的生活,他们一起整理木屋,开办学堂,一文一武两人分工合作。甚至她还因为桂花粘着他而吃醋,却转身又要做馄饨给他吃。他的双手从来只拿刀剑,用笔批阅奏折,却被她使唤了去揉面团。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心里是说不出的甜意和开心吧。
这是他第一次怀念那段时光,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思绪去沉浸思念里,因为平静太过短暂,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生生撕裂开来。原本他是想借着紫狼的身份来慢慢填补她的创伤,却怎么也没想到,说不出口的话成了不能说的秘密,最终被动揭穿真相,昏迷时她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受伤和绝望。
他再一次的伤害了她!
她如果真的巧计过了邙关,进入北定地界,茫茫人海,还能找到吗?他内心开始变得不确定,这是第一次如此彷徨。当他从死亡边缘走出来后,就一直坚定信念,面对任何事都从容不迫,可下决断,唯独对她,一次次的不确定,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