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萧摇了摇头走出了门外,让随侍而来的小何子留下执行,知道这个女人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了,她的心已死。他不知道皇上最后与她耳语了什么,居然只凭一句话就令她疯了,也断了她的生念。
疯了也好,死的时候不会太过痛苦。她以为有些小聪明,就想争权夺利了,只可惜道行太浅,何况对上的还是皇上。他自认识皇上开始,就知他表面看似温若如许,清淡随风,骨子里却是非常绝情的人,没有心。
可能就在对着梦璃姑娘的时候,他才会神情缓和下来,放下满身的戒备。
不,还有一个人,比姑娘更牵动他的情绪,就是青妃。原本以为自己是最接近皇上的人,也笃定可以揣摩圣意,唯独揣摩不出皇上对青妃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
看似有情,却无情对待,看似无情,又时常为其破例,明明前一刻对她动怒,下一刻又去找她了。不断的矛盾着,改变着,就连子嗣,承诺了姑娘的事,他也为她破例了。而现在,更是不顾己身危险,不顾内乱刚平,朝政不稳的局势,就要去西凉国犯险。
在门外不过片刻,小何子就出来向他汇报说烟妃娘娘没喝毒酒,却是撞死在了柱子上了。韩萧挑了挑眉,淡道:“葬了吧。”
小何子迟疑地问:“韩总管,是按宫妃之礼厚葬吗?”
韩萧一掌拍他脑袋上,斥道:“教了你这么久还不懂眼色?随便找个地方葬了就是。”说完甩袖离去,周家已经倒了,而烟妃又没被周家亲口承认,可谓无权无势,皇上更对她无半点情面,这样的人还厚葬?这不是堵皇上心吗?
回去向皇帝复命,只见他唇角勾起一抹邪笑,阴冷地说:“她早该死了!”
第二日早朝,在听完群臣纳谏之后,秦天策颁了一道圣旨,封瑞王为摄政王暂代朝政,一切朝务由他决断,左右丞相辅助,而他则启程再赴东山,为东云皇朝祈福。
朝下众人轻声议论,右相言成晓更是想谏言,却被皇帝冷目一扫,没敢跨出脚。一年一度的东山之行前朝就有这规矩,但今年皇上已经去过,至今都半年没到,但念及可能是因为宫变一事,死的人太多,祭天祈福也在情理之中。
此次宫变,群臣大都亲眼所见,如今天下均知,天子以往的温润慈孝,全都是假的!高堂之上那人,有着比任何一代君王更多的酷绝,也只有这样的君王才能带着东云纵横四野,国富民强!
“秦昊瑞。”淡漠地唤声,让底下的议论声止息,全部恭敬站立。
瑞王走出列,跪在堂下。
“接旨吧。”
见他双手高举后,秦天策才朝韩萧使了个眼色,把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韩萧恭敬接过,然后步下台阶放到瑞王手中。
“臣弟定不负吾皇厚望,会在朝中等着皇兄平安回来!”
朝堂之上,唯有他们几人知道瑞王口中的“平安”所指何意,原本他也想跟着一起去,被秦天策制止了,若他都不在了,朝政何人来治理?
下朝后,瑞王跟着秦天策一路进了御书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六哥,你真的要去吗?”
凝立窗前那人,满身的孤寂,只听他沉声道:“阿瑞,明日开始,早朝就要你代为主持了,韩萧朕会带走,言成晓会全力辅佐于你的。奏折能决断的就批了,实在决断不了,再发信于朕。”朝政一事不能马虎,但他信任自己这个弟弟,定能为他守好东云,等他带着染青回来。
瑞王见他神色坚定,情知再劝无用,可是:“六哥,你要如何与半夏解释?”
秦天策一愣,昨日心中下了决定后,没有心思想其他,全为此行做准备了,根本就忘了半夏这一遭。他沉思了下道:“就按官方理由朕去东山祈福这说法告诉她吧。”
瑞王不觉心中有怒,口气不好起来:“你以为她会信?她一向心思灵动,聪明异常,怎么信这表面之词?”
秦天策抬起眼看他,眼中有不明情绪,“刚平内乱,为皇朝祈福实属正常,阿瑞就代朕向她详细解释吧,你们一向交好,你说的她会信的。”
瑞王闻言不觉苦笑起来,六哥倒好的,把这难题推给他了,还在犯难,却被对面那人下一句话给吓的停了思绪:“阿瑞,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
这话一琢磨,就觉背后有深意,心跳加速,六哥知道了?刚想解释表明心迹,却被秦天策抬手阻止,他走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你要记住,莫要学朕失去了才觉后悔,在你还有机会把握的时候,一定要牢牢抓住眼前的。半夏对你,与别人也是不同的。”
瑞王有些发怔,六哥这是要对半夏放手了吗?连承诺也要备齐了?他早知自己对她的情意,所以在离去前故意点透,是想要成全?还以为把那些念头藏得很深,却原来终究没有逃过六哥的眼。
韩萧此时推门进来,见两人面色各异,没有开口。还是皇帝侧眼看来问:“可以启程了吗?”韩萧躬身点头。秦天策眉目流转,明黄袍摆一踢,快步走出了御书房,往紫宸殿前而走。那方御驾随銮已经都准备好,几百禁卫军列整队形,恭候皇帝入龙撵。群臣站成两排,在见到皇帝出现时,纷纷跪在地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瑞王送到皇帝进龙撵时,才忍不住说:“六哥,保重!”心头极其沉重,甚为忧心,即便是带了大半的紫卫出行,韩萧又在侧,可仍旧觉得不安,他现在不能使用内力啊!
举目而望,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皇城之外蜿蜒而去。只有他知道,那支队伍会在前往东山一半路程时,龙撵里的人由替身代替。而真正的主人则直奔西凉边境。
六哥,你一定要保重,为了东云皇朝!为了万千子民!
瑞王转身正准备回御书房看奏折,却瞥见紫宸殿后角落里露出一处湖蓝色的裙角,快步上前一探,果然是隐在其后的半夏。她的视线遥遥凝看着那处已经快走得看不见的队伍,群臣也在各自散去,语声幽幽而问:“他走了吗?”
见她这样,瑞王心中一窒,苦涩地开口:“半夏,六哥此去东云祈福比较匆忙,没来得及跟你道别,你莫怪他。”
“阿瑞,连你也要瞒我?呵,东山之行......他是去找她了吧,是不是有她消息了?”
瑞王沉默,早知她聪慧,却也没想到一猜就中,她的神色中多了一抹悲伤,记得前几日看到她时,都还是一副喜笑颜开的婉柔状。
半夏从他的眼中得到了证实,只觉心中悲凉,她宁可自己不要看得这么透,糊涂一些方好,可是以阿离的性情,如何会在朝局如此紧张之际而丢了朝政,远去那什么东山祈福?内乱刚平,无论是太后还是周氏一脉,都还有剩余力量在残存,就是这种危险之际,他却放下一切要去寻她。
他爱上宁染青了!
踉跄着转身而走,茫然的不知该归何处,身后是瑞王担忧地询问:“半夏,你没事吧。”
半夏顿住身形,没有回头,脸上挂起一抹讽笑,敷衍道:“谢摄政王挂心,奴婢无碍。”皇上虽赐了她璃宫,至今都为册封,故而她依旧只是一名大宫女,看似身份特殊,实则仍是奴婢。
可这声“摄政王”却把瑞王给怒了,她是有意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吗?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梦璃,你与我需要这么疏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