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临死遗言,就象深沉的音乐一般,有一种自然吸引注意的力量;到了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话决不会白费,因为真理往往是在痛苦呻呤中说出来的。一个从此以后不再说话的人,他的意见总是比那些少年浮华之徒的甘言巧辩更能被人听取。正象垂暮的斜阳、曲终的余奏和最后一口啜下的美酒留给人们最温馨的回忆一样,一个人的结局也总是比他生前的一切格外受人注目。
威廉·莎士比亚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下午。
窗外,一株腊梅开的孤独却坚强。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傲然的绽放。它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诉说,却终于只是微笑。
如果,我也只是一朵腊梅,那该多好。哪怕只有短暂的花开一季,哪怕终日为冰雪寒霜摧袭。至少,我不会无休无止的疼痛,不会没完没了的惶恐。
我为辰掉了太多的眼泪。我以为,这一次我会把自己哭死。可是,我却难过的一滴泪都哭不出来。我长久的看着窗外,脑海空白。
我已经失去了灵魂。没有了感情和思想。我只剩这一具躯壳,行尸走肉般的存活。
还是那个熟悉的护士,她端着一碗粥走过来。
青,你喝点粥吧。这是我去旁边饭店给你买的。有瘦肉,有鸡汤,很好喝的。她关切的对我说。
我摇头。
听我的,你喝一点吧。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着想啊。
她的一句孩子惊醒了我。是的,我忘记了,我还有一个孩子。我和辰的孩子。
我拿过她手里的粥,一口接着一口的往嘴里送。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然后我止不住的呕吐。
吐完了所有的粥,我还是在吐。吐出了苦水,依然在吐。好像要吐出五脏六肺。
护士轻拍着我的背。她说,青,难过就哭出来吧。别这么折磨自己。
可我还是哭不出来。
这时,有人递给我一封快件让我签收。上面的字刚劲,洒脱。那是辰的笔迹。难道我的辰,他还活着么。
我颤抖着手撕开信封,里面是辰写给我的信。
青: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知身在何方。我约你明日在誓约桥上相见。我知道警察一定会跟随你而来。
或许,我会被逮捕,或许,我会被击毙。但如果我葬身在誓约桥下,那么请你为我庆幸。因为,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也是我最后所愿。
青,我想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你爱上我,也让我爱上你。感谢你拯救了我孤独的灵魂,免去它漂泊之苦。
你曾对我说,你叫青,我叫辰。我们合在一起是清晨也可以是倾城。你并不求拥有倾城的容颜,只求此生与我一起,以倾城的姿态,相守相恋。梦醒在每一个清晨。
我是那么渴望能够守护你的梦想,可是却偏偏残忍的打破。我违背了我们的誓约,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摧毁了我们的幸福。
一切已经无可逆转。我多想用生命里最后的日子陪伴你,想在你的身边守护你,可是,我做不到。
那天送你到医院后,我看见有人打了报警电话。我唯有匆忙离开。为了避免给你带来困扰,我只能先去电自首。我知道警察一定会四处找我,我没法再来见你,只能暂时在外躲避。
我很清楚,我的路已走到了尽头。我不恨天,不恨地。我只是舍不得你。我唯一放不下的,牵挂的只有你。
等待我的,或是漫漫无期的牢狱,或是冰冷黑暗的邢台。都是我无法接受的。但若要我抛下你,到处流亡,我也做不到。没有你的生命,根本毫无意义。
原来爱,真的可以让人疯狂。我从来不能想象,有一天,我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林。对待一个我心存感恩的人。
当我看见你躺在那肆虐的凌乱中,悲伤愤怒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他在我眼里不再是林,不再是恩人,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鬼。于是,我也变成了一个魔鬼。
我忘不了他临死前惊恐万分的眼睛,充满了不可置信。那一刻,林是绝望的,我是绝望的,你也一定是绝望的。
青,我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林,背叛了这世间两个最爱我的人。我是一个恩将仇报,冷酷无情,不可饶恕的罪人。我把所有美好的过去都打入了地狱。
原谅我,青,原谅我没有保护好你。原谅我不能和你一起白头,一起终老。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可以葬身在那誓约桥下。因为这样,至少我还可以在一个离你很近的地方,注视你,陪伴你。我的灵魂会继续守护你,守护我们不变的誓约。
青,你一定要坚强。你一定要好好的代替我活下去。不要让我的灵魂为你忧虑为你哭泣。
你要相信,我一直都在。
永远和你在一起的辰
原来那不是一次突然的事件,那是一场蓄谋。
誓约桥的相见,是辰对我最后的决别。他不是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他是要在生命消逝的瞬间,将我的身影刻入灵魂。
放下信的一刹那,眼泪终于崩溃。像猛烈的潮水终于冲破堤坝,汹涌的席卷。我听见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叫。
我从来没有哭的那么狂乱。我从来没有叫的那么悲绝。那是身体和灵魂一起的痛哭。
邻床的人说,这个姑娘真是可怜。
为什么我要被人同情,为什么我要被人怜悯。我不想要这些。我只想要辰可以回来。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宁愿对所有的背叛一无所知。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宁愿和林一起拥有辰。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宁愿举刀的人是我。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我宁愿我们不曾相遇,我宁愿寂寞一人,孤独至死。
可时间无法倒退。
我的爱,他已去。我的心,也已去。
只有腹中的孩子,还在。他是我活着的,唯一的理由。